tag:blogger.com,1999:blog-72961012263782060172024-03-21T16:36:30.540-07:00電漿球電漿檸檬汁http://www.blogger.com/profile/10948657159236034789noreply@blogger.comBlogger29125tag:blogger.com,1999:blog-7296101226378206017.post-76775335169450502182020-02-15T22:58:00.000-08:002020-02-15T22:58:42.726-08:00【艦娘短篇小說】情人節與朝滿潮寫在前頭:<br />
<br />
對不起我知道我遲到了但是我真的沒辦法所以原諒我ㄅ<br />
<br />
總之給朝滿潮晚了兩天的情人節快樂 <3<br />
<br />
=====<br />
<br />
《情人節與朝滿潮》<br />
<br />
滿潮蹲坐在小小的玄關裡,將室內拖鞋換為出勤用的軍靴。她全身戎裝穿著得整齊,似要出征般——今日的確是需要出勤,星期五雖然已經臨近周末,但也不是甚麼會放假的日子。<br />
<br />
「滿潮,」從滿潮的背後傳來的是朝潮的聲音。她將掛在一邊的外套取下,替滿潮披上,輕聲說道:「天氣還冷,多穿一件吧。」<br />
<br />
「啊,謝謝。」滿潮一邊說著,一邊將手穿進外套的袖子內。她轉過身,輕握了下朝潮的手,在微冷的天氣裡,兩人的手掌感覺特別溫暖。「那、我出門了。」<br />
<br />
「嗯,路上小心。」<br />
<br />
「晚上見。」<br />
<br />
待門片闔上,朝潮走回到房內。朝潮與滿潮同住的房間不怎麼大,不過要讓兩位驅逐艦娘住得安適倒也不難。兩張床舖靠放在房間的底端,上邊各整齊地擺放著摺好的棉被。而在兩張床中間的是二人緊臨的書桌,其中一張收拾得格外乾淨,一眼就能看出主人是誰。<br />
<br />
朝潮坐回到自己的書桌前,點起桌燈,替自己倒了杯茶,便閱讀起前幾日向司令官申請調閱來的海上作戰紀錄。<br />
<br />
今日朝潮休假。由於總是在操演中獲得不錯的成績,朝潮手中的積假不少。只是她平時都不怎麼使用,未休的假日多得就連司令官都看不太下去,不禁半強迫地下了指示,要求朝潮在這幾天把假休掉些許。<br />
<br />
不過對朝潮來說,雖然是休假,生活仍是沒甚麼變化。她按習慣早在滿潮起床前便先到外頭晨練過,先行用過早餐,回來後沖了澡,讀了一小段時間的書後才送滿潮出門——這倒不是滿潮起得太晚,而是朝潮起得太早。朝潮休假與沒有休假的唯一差別,大概就是沒有與滿潮一齊出勤,而是會待在宿舍中自習。<br />
<a name='more'></a><br />
「先展開煙幕,然後從這裡以單縱陣的方式突入敵方陣型,強迫對方進行砲雷擊戰……」朝潮拿著鉛筆,在自己的筆記上做標記。小小的三角形之間各有著區別,代表著各種艦級,她全神貫注地將作戰記錄的狀況畫在簿子上,一面閱讀著最近刊印的海軍學術月刊,思考要如何改進自己的戰術。<br />
<br />
不知過了多久,朝潮在長長的語句末尾寫下句點,將筆放回到筆盒中。紙上練兵初告段落,筆記上除了海戰中船艦位置的示意圖,又多了許多密密麻麻的小字,一行一行地寫著各種戰鬥應對方式的優劣,以及對方可能的後續動向猜測。她啜飲了一口早已冷掉的紅茶,些微地放鬆身子,靠上椅背。<br />
<br />
消耗腦力是很累人的。為了保持腦袋的思考清晰,朝潮也會要求自己適度地休息——若是沒有這樣的自我要求,她肯定是會不顧疲勞地研讀下去,到頭來反而會降低了研習的效率。在已經過了三個小時的現在,朝潮決定隨著自己給自己訂下的規定,要給大腦好好休息上二十分鐘。<br />
<br />
「好,休息一下。」她的雙手輕拍了兩下自己的臉頰,站起身,走到書櫃拿取待會兒可能會用上的參考書。<br />
<br />
朝潮的書櫃很是整齊,透過玻璃的櫃門看去,不論是日文或外文的戰爭學術書籍都被仔細地分類,按照英語與日語區分開來,又按著各種不同的類目——小至單艦操練,大至國際戰略——在架上規律地擺放。這種整齊程度或可說得上媲美圖書館,差別僅在於書背上有沒有貼著方便人尋找的索書號。<br />
<br />
而在這一切幾乎完美的秩序之中,最惹眼的便是放置在那一本本研究書冊之前的一張淡黃色卡片。朝潮在書櫃前猶豫了一下,伸手抽出幾本厚書以及幾本期刊,便也將那紙卡片取下,放置到了手中的書堆之上。<br />
<br />
朝潮將書堆在桌上放好,坐到自己的床沿翻看卡片。「情人節快樂。來年也請多多指教。」——簡短的語詞以深藍色的墨水寫著,除此之外,沒有甚麼特別的花樣,樸樸素素地。<br />
<br />
這是去年情人節時滿潮送給朝潮的。朝潮很珍惜這張充滿滿潮心意的禮物,一直收藏著。她看了下手裡的卡片,又看了下牆上自己與滿潮共用的月曆,這才注意到今天正是情人節。<br />
<br />
去年的情人節,朝潮並沒有送滿潮什麼,只當作是個普通的日子。朝潮一向對這些事情不怎麼熟稔。對此滿潮也未多說什麼,只是說她對情人節不很關心,要朝潮別放在心上。<br />
<br />
她真的這樣想嗎?朝潮看著手裡的卡片,忽然想到。朝潮一直將這事放在一邊,沒有特別想過——畢竟滿潮都說了沒有關係,她便也沒有深究。<br />
<br />
「情人節什麼的我其實無所謂……朝潮妳在我身邊就很好了。」——記憶裡的滿潮是這樣說的。但如今仔細想想,滿潮常會說些不率直的話。雖然朝潮也認為這是滿潮的可愛之處,但也有些搞不清楚,到底哪些話是拐著彎說的。<br />
<br />
該不會其實滿潮很想要情人節巧克力吧。朝潮想。如果不在意情人節,那麼會送自己情人節巧克力,好像又有些說不過去。雖然不知道實際上滿潮想不想要,但既然今日難得請了休假,似乎是應該做些什麼。<br />
<br />
想到這裡,朝潮便決定要將下午登記使用的健身房取消。<br />
<br />
「去做巧克力吧!」<br />
<br />
***<br />
<br />
下過決定以後,朝潮便找好食譜,前去向營區俱樂部內的公用廚房申請借用。不過,大概是因為時近情人節的關係,從上週開始到今日晚間,所有時段都已經被申請排滿。她走到廚房外頭看,裡頭的艦娘不分艦種,都在忙碌地製作著各式的巧克力。朝潮這才明白到為何二月十四日前總是有許多人搶著安排休假。<br />
<br />
見公用廚房無法借用,朝潮左思右想得不出辦法,只得先到食堂裡用午餐。可雖然打了飯菜在盤裡,她在座位上坐定之後也沒怎麼動過,只是靜靜地專注於思考之上。<br />
<br />
「朝潮,在想甚麼?怎麼飯都不吃?」方才盛好餐點的提督從朝潮身邊經過,注意到她飯菜沒吃的模樣奇怪,搭話道。「我可以坐這裡嗎?」<br />
<br />
「司令官好——司令官,請坐。」聽見提督的聲音,朝潮便要站起身敬禮,不過被提督的眼神給攔了下來。她坐著向提督問安,也據實地回答了提督朝自己投來的問題。「報告司令官,朝潮在想製作巧克力的事。」<br />
<br />
「做巧克力很好啊,情人節嘛。就是這樣我才要你把那些榮譽假多少休一些掉。」提督拉開椅子,在朝潮身邊入座。「朝潮一直都很認真,偶爾過個節日,做些輕鬆的事也不錯啊。可惜滿潮排不出假呢,她還特別來問過我,但實在沒辦法。」<br />
<br />
「可是因為臨時決定,借不到廚房了。」朝潮思量著。畢竟如果沒有基本的廚具,要手製巧克力可謂是困難重重。「現在正在想辦法。」<br />
<br />
「那……提督室後邊的小廚房借你用如何?」提督想了一會,向朝潮提議道。「那裡平時可是大淀的聖地,不是隨便可以外借的喔。就當作你平時十分優秀的獎勵吧。」<br />
<br />
從提督那裏獲得了首肯,朝潮吃過午餐,便趕緊到基地販賣部裡購置材料。由於不怎麼常做洋式的點心,她在挑選食譜時選擇了看起來比較簡單的生巧克力。她對照著食譜從架上一一取下了黑巧克力和鮮奶油等食材,在超市裡閒走過一圈,思索過片刻,這又決定多帶走一小包紅豆餡。<br />
<br />
雖然食譜上沒有,但就試試看吧。朝潮想。適當地在製作巧克力糊時加入進去,滿潮應該會喜歡吧?她知道滿潮喜歡紅豆——尤其是特別喜歡那甜味綿密的紅豆餡。朝潮結了帳,一邊想著待會製作的步驟,一邊往提督辦公室所在的紅磚樓前去。<br />
<br />
大淀對借出廚房給朝潮這件事情似乎沒有什麼反對。「因為是優秀又認真的孩子呢。」她這樣和提督說著,便也應允了朝潮要用廚房的事。大淀悉心地告訴了朝潮各種廚具擺放的位置,並要朝潮別太拘束。朝潮連忙謝道:「謝謝,大淀姊。」<br />
<br />
「不客氣,當作自己的廚房好好使用吧。」大淀說道。她走到外邊的辦公室裡,讓朝潮自己在裡頭忙活。<br />
<br />
大淀離開以後,朝潮將帶來的材料取出,便開始著手製作。她操著刀子,刀尖抵著砧板讓刀刃不斷地落下,嚓嚓地將黑巧克力塊切得細碎,倒進大碗裡秤過重,才放到熱水盆中溶化。另一邊的爐子上則正在給鮮奶油小火加熱,奶白色的流體微微地冒著氣泡。朝潮稍量過溫度,熄下火,將鮮奶油與紅豆餡加進了巧克力糊中。<br />
<br />
攪拌雖然做起來重複又單調,但也不是件輕鬆的事。朝潮手裡握著大的矽膠匙子,在大碗中不斷地畫著圓圈。或許是因為巧克力糊中摻了紅豆餡的關係,材料特別難以拌勻,豆沙總會不聽話地黏成團塊狀,朝潮費了好大的功夫才將其攪散得勻稱。經過一番奮戰後,她將膏狀的巧克力倒進了方才事先鋪好烘培紙的方形盒子中,上頭鋪上了一層保鮮膜,準備要放進冰箱裡讓它固結。<br />
<br />
「拿去冰箱放吧。」朝潮看著自己做好的半成品,還算滿意地說。<br />
<br />
「還順利嗎?」提督從門口探出了一顆頭問:「哇,看起來真不錯!有我的嗎?」<br />
<br />
「有多做一些給司令官和大淀姊。」朝潮點頭說著,拉開冰櫃的把手,將填裝了巧克力膏的匣子放進去。「謝謝司令官的幫忙。」<br />
<br />
「不客氣。來外頭邊看書邊等吧?待在裏面也怕無聊。」提督說。「雖然我這邊都是些軍事月刊等等的,不知道妳會不會有興趣就是了。」<br />
<br />
「啊,朝潮也喜歡看那些。」朝潮說著便跟在提督後頭走到了外邊去。提督讓她在沙發坐下,朝潮便撿了一本期刊,讀起了裡頭關於水雷戰隊戰術的研究報告。她向提督借了筆和紙,一邊讀,一邊又做起了筆記。<br />
<br />
過了半晌,提督將手上的公文批告段落,手拄著頭向這將近三個小時來都維持著同樣姿勢在讀書的朝潮搭話道:「提督覺得,朝潮真的很認真呢。其實可以再放鬆一點喔?畢竟今天放假。」<br />
<br />
「啊,是。」朝潮稍微改換了姿勢。「朝潮會放鬆一點。」<br />
<br />
「不是、不是,不是這個意思。會這樣回答代表完全沒有放鬆吧?」提督笑道。「我的意思是,可以多做一些……普通女孩子會做的事情?不用把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任務啊、作戰之類的上頭。像妳之前連假都不肯休,真的太誇張了啦。」<br />
<br />
「朝潮不是很明白司令官的意思……」朝潮沒有了解到提督的用意,歪著頭問。<br />
<br />
「可以把心思多分一些在自己或是自己重視的人身上喔。」提督說:「就像今天來做這個巧克力?裡頭一定是飽含著要給滿潮的心意吧。妳投在任務上的精神已經夠多了,是時候多分給其他人——尤其是滿潮——多一點了喔。」<br />
<br />
「是這樣子嗎?」聽到了滿潮的名字,朝潮思索道。「雖然滿潮都說沒有關係……」<br />
<br />
「那孩子總是這樣,不能坦白地好好說,我想妳也知道?雖然她知道妳很重視她,嘴上也是那樣說著,但還是希望可以從妳手中多得到些甚麼吧。」提督說:「嘛——時間差不多了吧?可以去給巧克力磚撒可可粉囉。」<br />
<br />
「謝謝司令官提醒。」朝潮這才想起來,自己製作的生巧克力還躺在冰箱裡。<br />
<br />
「快去吧,滿潮一定會開心的。」<br />
<br />
***<br />
<br />
由於有夜戰操練,滿潮很晚才會回來。聽著窗外響起的些許蟲鳴,朝潮端直著坐姿,正繼續讀著上午沒看完的戰鬥報告。她在筆記中又多添加了幾筆,補上自己對各種戰術在實際應用的想法。讀完了整份報告,也做完了初步的分析,朝潮舉起雙手伸了一個懶腰。<br />
<br />
「可以多放一些心思在自己在意的人身上……嗎。」她想起了稍早提督與自己的閒談。重新想起這段話,朝潮總覺得心口熱熱的。<br />
<br />
她看了眼牆上的時鐘,正好是晚間十時半。正當朝潮有些擔心起滿潮的時候,轉開門鎖的聲音從玄關那傳了過來。她連忙起身,上前去迎接。<br />
<br />
「歡迎回來。」朝潮站在門口,接過了滿潮脫下的外套替她在牆上掛好。<br />
<br />
「嗯,」滿潮看起來有些疲累,一整天的工作和訓練好似化為了重量,壓在她嬌小的肩頭上。「我回來了。」<br />
<br />
鹹鹹的海水氣味從滿潮的身上傳來,就像全身剛浸泡過海水一般。朝潮趕緊讓她去浴室裡好好沖洗沖洗。聽著浴室內水聲淙淙,朝潮看向自己桌上擺著的方盒子,不知怎地突然有些緊張了起來。<br />
<br />
這是朝潮第一次自發地在情人節要送給別人些什麼。雖然和滿潮已經在一起莫約一年半了,但她一直是普通地過著與往常無異日子。照常起床、照常訓練、照常吃飯、照常睡覺,雖說對身邊的人兒是非常地重視,但也沒怎麼特別有所表示過。她不太擅長這種人際間的交誼。每次要一起做些訓練以外的事,也總是滿潮提出意見,她才答應了要作伙——大概每次約會都是這般景象。<br />
<br />
不過今次不同了。主動去做的感覺,令她覺得自己的臉頰發燙。雖說送禮這件事並不困難,而她也不是沒有在這樣的節日裡贈與他人巧克力,可雖說都是將巧克力遞送出去,但這感覺和「在提督的要求下,將提督交給自己的巧克力送給提督」,有著天壤之別。<br />
<br />
浴室門的絞鍊發出吱嘎的開門聲。朝潮突然明白到,什麼叫做臉紅心跳。<br />
<br />
——大概就是自己現在的景況吧。<br />
<br />
「啊,滿潮。」朝潮拿著禮盒,走到剛從浴室裡出來的滿潮面前,將巧克力遞了出去。<br />
<br />
「明明說不用特意準備的……不過,謝謝妳呢。」滿潮驚喜地接過了盒子。她掀開蓋子,往自己嘴裡送了一粒,也往朝潮的嘴裡塞了一粒。「很好吃呢。不過……朝潮,這裡面有加紅豆餡?」<br />
<br />
「有。」朝潮問道。「滿潮不喜歡嗎?」<br />
<br />
「也不是不喜……很喜歡喔。」或許是太過出乎意料,滿潮難得比較率真地表達了自己的感想。「謝謝妳記得我喜歡的東西。」<br />
<br />
「滿潮對我來說,是很重要的人。所以會記得。」<br />
<br />
「那妳還記得我最喜歡什麼嗎?」<br />
<br />
「最喜歡嗎……紅豆、梅子、抹茶……」朝潮扳著手指一個個唸出滿潮喜愛的事物。不過,她久久不能確定滿潮最喜歡哪一個。<br />
<br />
「很害羞,所以只說一次。」滿潮看朝潮認真思考的樣子,不禁莞爾。她將身子前傾,雙手環過朝潮的腰,抱了上去,在朝潮的耳際輕聲地呢喃。<br />
<br />
「我最喜歡朝潮了。」<br />
<br />
===<br />
<br />
後記:<br />
<br />
嗨大家好,我是電漿。<br />
<br />
距離前一篇文章好像也隔時間了,算是探出頭來透透氣吧(?)<br />
<br />
這篇文章原本是情人節在噗浪上讓人抽CP寫短篇的,沒料到竟然全彈迴避沒人抽得到,只好讓我自己思考思考要寫甚麼,想到之前覺得蠻可愛的朝滿潮配對,便也就寫了一篇。<br />
<br />
其實我也不太會說這篇的感覺,只是覺得,啊,這樣朝滿潮似乎真的有點萌。<br />
<br />
總之!希望各位會喜歡!窩悶下次見!<br />
<br />
2020.02.16電漿電漿檸檬汁http://www.blogger.com/profile/10948657159236034789noreply@blogger.com0tag:blogger.com,1999:blog-7296101226378206017.post-75621403667326476352020-01-02T03:23:00.000-08:002020-01-05T12:32:13.863-08:00【艦娘小說】背影(後日談) 「是這裡嗎?」<br />
<br />
剪著褐色短髮的女性手中拿著信紙,一邊跨著腳步,一邊轉頭向身旁的男人說。信紙上畫著手繪的地圖,他們倆按圖索驥地在住宅區找了莫約半個小時,這才尋到了與信中形容相仿的房舍。<br />
<br />
「你應該要比較清楚吧?」他笑道。「傍晚了,外套穿上吧?」<br />
<br />
「嗯。」女人聳了聳肩,從男人那裏接過羽絨外套披上,便繼續找路。男人手裡提著二人的行囊,跟在她身邊,方才踩著水漥的靴子在瀝青馬路上留下了一列鞋印。<br />
<br />
街道上的房子一幢幢並排著,從窗戶看來燈火通明,裡邊時不時便會響起歡騰的聲音。畢竟已時近年末,家家戶戶都準備著過節。一陣食物與酒的香氣從斜前方飄來,令他們打起主意要不先吃點東西填下飢腸轆轆的肚子。循著氣味走去,是一間看來經營得稍有段時間的居酒屋,不過雖然外表舊了,但能夠看出經營者有細心的打理,招牌與門面都相當乾淨整潔。要用人臉來比喻的話,那就是容光煥發了吧。<br />
<br />
「最初與最後的居酒屋,葛與鳳。」看著居酒屋的招牌,女人念出了上頭的文字。「啊——真是懷念呢。」<br />
<br />
「是這裡吧?」方才女人拿著的信紙不知何時遞到了男人手中。他對照著上邊畫的地圖,看了下四周的環境說道。<br />
<br />
「嗯,這裡我是不會忘掉的。」女人點點頭。她向著男人笑了笑,伸手去拉開大門。「不好意思,打擾……我回來了。」<br />
<a name='more'></a><br />
大門拉開,牽動了門上的小鈴鐺發出了清脆的聲響。裡頭就如同招牌上所寫的,是一間居酒屋。店面的空間並不能稱得上很大,但裝潢給了人一股溫暖感,就像回到家裡般。大概是因為正值年節前夕,人們都在家裡團聚,店內的客人不多,只有兩位坐在台前和老闆閒聊著,以及兩位穿著西裝的生意人正在坐位區上會談。<br />
<br />
「請隨意坐。」鳳翔的聲音從櫃檯後傳來,十分親切。她低著頭在流理臺上處理著食材,一邊與喝得微醺的兩位酒客閒談,沒注意到進門的是何許人。<br />
<br />
「這邊請。」聽見鳳翔的聲音,葛城將手裡端著的下酒菜放到客人的桌上後,探出頭向門口望去。她這才發現前來造訪的不是客人,而是許久未見的家人。「……雪風!」<br />
<br />
「姊姊,」雪風瞇眼輕笑,半舉著手向葛城寒暄道:「好久不見。」<br />
<br />
聽見了許久不曾聽見、卻又熟悉無比的音色,鳳翔不由得也放下了手上的工作,快步繞過吧檯,與葛城一同走到門口去迎接旅居國外多年的妹妹。經營居酒屋的兩人對於妹妹的突然歸來喜出望外,面上堆著都是驚訝與欣喜。能在新年的前夕一家團圓,對於久未聚齊的木坂一家來說,實在是值得歡欣。<br />
<br />
「雪風,好久不見……姊姊很想妳。」葛城沒能忍住激動的情緒,眼角滲著淚水,跨步上前去一把抱住了雪風。一旁的鳳翔牽起雪風的手,溫柔地微笑,眼眶上也泛著晶瑩的反光。<br />
<br />
「歡迎回家。」鳳翔道:「葛城,帶雪風他們先上樓安頓吧。」<br />
<br />
留著鳳翔一個人打理店舖裡的事,葛城聽了鳳翔的囑咐,領著雪風和她丈夫進到櫃檯的後邊。拉開由木飾版拼貼妝點的拉門,三個人離開店裡,上到二樓去安置行李。簡單替兩人張羅了晚餐,葛城讓他們先在起居室的沙發上稍息,就又到外邊幫忙鳳翔。<br />
<br />
「感謝您的光臨——。」鳳翔站在店門口送走了最後一位客人,便伸手將門上的木牌子從「營業中」翻到了「休息中」。雖然還有些早,但因為難得有貴客來訪,「葛與鳳」今天就營業到這時候。<br />
<br />
「好——收攤了。」葛城伸了個懶腰,將店門口的鐵門拉下,與鳳翔一同回到屋內。店裡的燈光被熄下,兩人便偕著回到起居室裡。<br />
<br />
「辛苦了。」雪風聽見兩人進房帶上門的聲響,從座位起來欠了個身。「向鳳翔姊介紹一下,這是我丈夫,道平。」<br />
<br />
「初次見面,妹妹多受你照顧了。」鳳翔微微鞠躬招呼道。<br />
<br />
「敝姓馬,請多指教。」道平簡略地自我介紹,便也躬身還禮。他的日語說得頗為流利,不知是向雪風學的,又或是為了追求雪風而學的。「我才是多受丹陽照顧了。」<br />
<br />
「說好私底下叫我雪風的。你明明都退伍幾年了,還會叫錯。」雪風扯了下道平的袖子,不滿地轉頭向他小聲道。「我在臺灣的居留證和結婚書約上寫的可都是雪風喔?」<br />
<br />
「抱、抱歉。」道平抓抓頭,苦笑地說。「雪風。」<br />
<br />
「不要再叫錯了——。尤其在姊姊面前,叫我丹陽很奇怪。」雪風略撇嘴唇,看起來有些像嘟嘴,以眼神向道平抱怨。見到了這一幕,鳳翔與葛城不禁莞爾。<br />
<br />
相處得很融洽呢,這對夫妻。兩人看著雪風與道平的互動,心裡浮出了感想。<br />
<br />
「鳳翔姊、葛城姊,這陣子因為處理飛機的事而有些忙碌,拜訪前忘了先打電話說一聲,抱歉——。」埋怨完丈夫,雪風回過頭來,雙掌併攏,擺在自己的面前向姊姊們道歉。「原來的航班因為一些緣故延誤了,還好重新安排後能趕得上過新年。」<br />
<br />
「沒關係,雪風妳能回來就是好事,不困擾的。」鳳翔搖搖頭,笑道。她轉過身,便進去廚房裡張羅談天時的飲料和零食。「我去沏茶,你們和葛城先聊。」<br />
<br />
葛城與雪風原想幫忙,兩人跟進廚房裡,但被鳳翔催著出來了。她們倆沒辦法,只好聽話地回到客廳。葛城、雪風、道平各撿了位子坐下,雪風便閒談起她與道平近來的事。<br />
<br />
木坂死後,鳳翔、葛城、雪風三人帶著他的遺骨回到廣島去。她們用木坂遺下的錢,買了一間舊的小獨棟房子,也替木坂在墓園買了一小塊地,讓他入土為安,又在兩側留了小塚給她們的繼母與繼姊。<br />
<br />
鳳翔在居所的一樓整理出店面,開張了居酒屋。這時候的居酒屋,還沒有個名字——鳳翔說取名這事情太重要,得好好思量才行。於是店名一事便一直懸置,遲遲未有結論,沒能決定。<br />
<br />
不過就算沒有名字,鳳翔的手藝依舊撐起了這間小店。雖然收入說不上寬裕,但也還算過得去,生活已不若過往的貧困。葛城在替鳳翔打理店內事務之餘,也著手自學,後來考取了初中教師的資格。雪風則是繼續將當初沒能讀完的高中學歷念完,後來還想攻讀海軍與海戰,便經過信吾介紹去到了中國。<br />
<br />
之後,雪風因為成績優異且又有實戰經驗,而被中國海軍延聘為教官,隨軍隊一起到了臺灣。在中國的那幾年,書信往來不易,雪風的家書總是寄丟,直到後來遷至臺灣,才終於能和鳳翔與葛城好好通信。這期間,雪風和道平結了婚,而在日本的鳳翔與葛城則終於替居酒屋起了個名字——「葛與鳳」。<br />
<br />
雪風完婚以後,與道平收養了兩個孩子。而鳳翔與葛城也在居酒屋的經營上軌道後,陸陸續續收養了四個。從雪風離家算起,至今也是過了二十六個年頭,足以讓一個嬰兒成長成人。隨著養子一個個到了離家獨立的歲數,這棟一戶建便又只剩下鳳翔和葛城兩人。<br />
<br />
雖然是不至寂寞,畢竟還有彼此陪伴著,也時不時會收到外出打拼的兒子與女兒們寄來的信件,但這房子只住了兩人,總還是有些冷清。早些時候收到了雪風的來信表示想要拜訪,對鳳翔與葛城來說,實是天大的好消息。<br />
<br />
姊妹三人,真的太久、太久沒能見面了。<br />
<br />
「最近大概就是這樣吧,還好……怎麼沒有看到昴志郎他們?」方才閒聊近況的話題告一段落,雪風從鳳翔手裡接過茶水,順道問起了鳳翔與葛城的孩子。<br />
<br />
「昴志郎在東京工作,光邦在大阪經商,香理和綾夏則是在京都。」葛城扳著手指,簡略地說了子女們的狀況。<br />
<br />
「他們忙嘛,」剛從廚房忙完的鳳翔坐到葛城身邊,眨了眨眼說:「沒辦法回來過年。」<br />
<br />
「我們家俊雄和彩妍也是,一個在新竹,一個在臺北。」雪風道。「他們就連臺灣會過的農曆年都很少露臉。」<br />
<br />
「沒辦法,這年頭真的忙,年輕人要打拼。」道平聳聳肩說。「而且只有我和雪風兩人其實也不錯啦。」<br />
<br />
「好啦、好啦。」雪風將手掌覆上道平的,輕捏了下。「我們倆現在退休了,想回日本定居。不過要住哪還沒決定……如果這附近有在賣房的話,可能就會就近住吧。」<br />
<br />
「這樣一說,」鳳翔思忖了幾秒,提議道。「不如來一起住吧?」<br />
<br />
「反正孩子們現在也不怎麼常回來,空房間不少。而且這樣住起來,我們也好彼此關照。」葛城接過了鳳翔的話。「這樣感覺好像回到了以前呢。爸爸知道的話應該也會開心的吧?我們又團聚在一起了。」<br />
<br />
「那我們就回來住吧。」看道平向著自己點點頭,雪風便一口答應了。<br />
<br />
「難得團圓,明天我們去向父親說這事吧。」鳳翔一邊規劃著明日的行程,一邊說。畢竟隔天是大晦日,還是要準備過年。「傍晚回來,我再來準備蕎麥麵和紅豆湯就行了。」<br />
<br />
「今天就早些休息吧。」葛城打了個哈欠說。「雪風和道平也是累了吧?畢竟下飛機後又是乘車、又是找路的。隨意一些,把這當自己家吧……以後也確實是自己家了。」<br />
<br />
「嗯。」雪風起身,和鳳翔與葛城各擁抱了一下。「晚安,那我們上樓去了。」<br />
<br />
「晚安。」<br />
<br />
***<br />
<br />
「鳳翔姊。」葛城一手枕在頭側,倒在床上望著鳳翔。<br />
<br />
「怎麼了?」鳳翔側躺過身,和葛城的視線交會了。她挪動身體,主動地向葛城靠近一些,好將葛城的話聽得清楚。<br />
<br />
「過了這麼久,終於又有喜事能向爸爸說了呢。」葛城笑道。「前次就是雪風結婚……還有我們的事了。這都多久以前啦,起碼有二十年了吧。」<br />
<br />
「是啊。」鳳翔回憶著說。「我還記得雪風臨行前,在父親的墓前哭的樣子。沒想到那副光景,一晃眼便這麼多年過去。」<br />
<br />
「我們的居酒屋也開張很久了呢。」葛城道。「都靠鳳翔姊的好功夫。」<br />
<br />
「還好有妳呢,我一個人一定是忙不來的。」鳳翔伸出手,靠上了葛城的面龐。作為回應,葛城將手掌覆上了鳳翔的。<br />
<br />
雖然這張臉不有怎麼老化,但歲月仍在上頭蝕刻下了痕跡。魚尾紋從葛城的眼角向外延伸,細細的,淡淡的。鳳翔的手溫柔地撫摩,拇指似乎是想將那皺紋撫平似地在葛城的面上輕滑著。葛城瞇起眼,放任鳳翔繼續觸碰自己,沒說甚麼,僅是令熱度從掌心傳到鳳翔有些冰冷的手指上。<br />
<br />
不知道父親會怎麼想呢,關於自己與鳳翔在一起了的這件事——葛城想。她三不五時便會這麼想。一定會給予祝福的吧?在軍中時都看過那麼多對艦娘情侶,應該早就習慣了。更何況,木坂是那樣溫柔的人。<br />
<br />
兩人結縭已有十多年。原本只是姊妹般的關係,但後來不知為何就在一起了。或許這就是所謂的日久生情吧?日本甫戰敗的那段時間裡她們共過苦,也互相扶持著走過失去父親的悲傷,在傷痛中瞭解了對方的性格,知曉了她們是能夠攜手同行的。而這一同行,也就走了這麼一長段時間。<br />
<br />
葛城想到了她們倆的孩子們。想著要有孩子,也想著要將木坂給予自己的溫度傳承下去,兩人便決定了要領養孩子。昴志郎、光邦、香理、綾夏——他們都是那場戰爭下的孤兒。鳳翔與葛城待他們,就如同木坂待自己一般,視如己出。<br />
<br />
這麼長年下來,四個孩子皆已成人,各奔東西。不過他們仍會時常寫信與寄錢回來,偶爾能空出時間也會返來探望,只是過新年時總是忙碌,少能一起過節。看著子女的事業有成,鳳翔與葛城雖然對於團聚甚少而有些可惜,但還是由衷地替他們感到開心。<br />
<br />
或許這就是為人父母的感覺吧。葛城想。父親過去那種希望自己與姊妹們能有個好將來的企盼,大概也是同樣的一種心態。<br />
<br />
自己有達到了父親的企盼了嗎?葛城又想。現下這種安穩平順的生活,大概就是那時候一家人所冀求的吧。自己與鳳翔同居得樂,生活也渡得安適,雪風客居外地多年,也有了好的伴侶,今日又返國團聚,要一同渡過退休的生活……這或許正是父親所替她們殷切企盼的那種幸福。<br />
<br />
想到這裡,父親臨終的笑容浮現在葛城的眼前。「這樣我就能放心了……」,父親二十多年前的遺言,言猶在她的耳裡。葛城的眼淚不禁自眼角滲出,涓涓地在面龐上畫出兩行細痕。<br />
<br />
「葛城,」鳳翔替葛城拭去了淚水。「怎麼哭了?」<br />
<br />
「沒甚麼,我只是想起了爸爸。」葛城眨了眨眼。「雪風有了個好丈夫呢。」<br />
<br />
「是啊。」鳳翔微笑道。「他們這樣子,挺好的。」<br />
<br />
「那我是個好妻子嗎?」<br />
<br />
「妳當然是。」鳳翔湊上前去,在葛城的唇上輕啄了一下,便拉起棉被,翻過身要準備睡下。「明天還要早起去看父親呢,早些睡吧。」<br />
<br />
葛城從背後圈起鳳翔的腰,將鳳翔輕攬在身前。她將面容埋進了鳳翔的長髮裡,靜靜地向鳳翔撒嬌。臥室裡毫無聲響,兩人在榻上偎成一塊,相互依靠著。鼻息的熱氣搔在鳳翔的後頸,葛城的體溫也透著睡衣的布料與鳳翔的交融。<br />
<br />
鳳翔輕捉起葛城的手,溫存地握住,又在上頭輕撫,好似在安慰著方才湧上記憶的葛城。兩人依舊保持著沉默,有著共同的默契,寂靜地感受著彼此。<br />
<br />
這樣的溫度,還想一直擁抱下去。葛城在心裡默想。現今的這種生活,是參軍時不敢想過的,也是在貧困時無法想像的。若不是因為父親,她們姊妹三人甚至可能沒法一起生活,而是各自在那座大城市裡流浪。<br />
<br />
剛經歷過戰爭的吳,只有城市是大的,在斷垣殘壁間,人顯得更加渺小。獨自一人行走在那樣寂寞的街道上,受颳著黃沙的冷風吹襲,那將會是個怎麼樣痛苦的情境?葛城實在不願去想,因為一旦想了,那將是十分血淋淋的。正是因為深深地瞭解困厄生活的悲哀,她才會更加珍惜懷中緊抱的平和——能有現在順遂的生活,葛城的心中總是只有感念。<br />
<br />
感念那個拯救了她們的父親。<br />
<br />
「吶,鳳翔姊,」思緒至此,葛城抬起頭,在鳳翔的耳際囁嚅著喚道。「我們……有活出了一個值得父親拯救的人生了嗎?」<br />
<br />
「一家人一齊幸福地生活下去——我想這就是對父親他最好的交代了吧。」鳳翔的眼瞼微垂,面上淡然地帶著一抹了然於心的笑。<br />
<br />
「為人父母,這可是我們對孩子最最深刻的期盼啊,對吧?」<br />
<br />
===<br />
<br />
後記:<br />
<br />
嗨大家好,許久不見,我是電漿。<br />
<br />
新年的賀(?)文如預期般地只會遲到而不會缺席,在2020的第二天總算完成了。<br />
<br />
講個很蠢的事,我現在好常把2020寫成2200……(自作孽)<br />
<br />
完成《背影》的本篇以後,我對這個故事其實一直念念不忘。雖然當初覺得開放式結局不錯,這樣留下一個展望的尾巴,但現在我覺得其實應該給他們一個好的結局,來說說他們之後發生的事。於是乎,就有了這樣的一篇短短的後日談。<br />
<br />
整篇應該算溫馨吧我覺得,剛好也適合這個正在過節的時候(對但我遲到了)。<br />
<br />
然後——沒錯我將鳳翔葛城湊對了哈哈哈!我還寫了那什麼,「最初與最後的居酒屋」,簡直是廚爆。不管啦,這個地方偷賣一下百合,應該沒關係吧。畢竟都是這麼久以後了,鳳翔與葛城互相扶持共吃苦,有情愫完全沒問題吧!沒錯,我想完全是沒問題的。<br />
<br />
總之,這大概是一篇描述淡淡的幸福,想去回應《背影》最後的一篇後日談。希望各位還喜歡。<br />
<br />
電漿 2020.01.02電漿檸檬汁http://www.blogger.com/profile/10948657159236034789noreply@blogger.com0tag:blogger.com,1999:blog-7296101226378206017.post-60726229201961455062019-11-17T02:50:00.000-08:002019-11-17T02:50:41.190-08:00【艦娘短篇小說】誕生 「大海是母親,萬物是食糧,」女孩輕聲地唱著歌。她的聲音清淡,卻不似毫無感情,微微地將柔轉的旋律自兩瓣唇片間吐出。「天空與大地……是遊樂場。」<br />
<br />
傍晚的風吹來,撲在女孩的側臉。她瞇起眼感受著大海的鹹潮,隨後轉頭將臉迎上了。氣流掠過她端正的五官,亦撥動了瀏海,一晃一晃地。以髮帶扎在側邊的馬尾隨著海浪的拍打聲翩翩起舞,飄搖地向後方劃著不規則的軌跡,而身上的一襲弓道服亦被風兒掀動,些許地透出了其下遮蓋的皮膚。那是屬於亞洲人的黃,卻又不若大多數的亞洲人。相較之下,那膚色白皙得多,又或者說,冷得多。<br />
<br />
十一月颳著的西北季風寒冽,在海岸邊尤其如此。若是穿著單薄的衣衫,定會被吹得直打哆嗦。不過女孩似乎感受不到冷風的刺骨,依舊坐在岸邊的大石頭上,踩著被漲潮侵蝕的凹陷處,雙腿併攏,斜斜地靠向一邊。望著海面的眼神迷離,繼續吟唱著好似古時便傳誦的詩歌。<br />
<br />
「又一次的誕生,母親餵養著我們,柔聲地歌唱,直到長大成人……」<br />
<br />
浪潮拍打著嶙峋的岩石構成的海岸線。一波波浪尖擊上了堅石,碎裂成細小的白色浪花,躍起,爾後又落回浪裡,好似原本便未激起一般。夾雜在一道道白浪間的金黃是反射自夕陽的光,閃爍地層層相疊,向著海平面的方向延伸而變得稀疏,逐漸被深沉的海藍取代。女孩的影子在夕照下被拉得有些狹長,倒映在水中,被碎浪攪散。她白色的上衣受光染色而顯得有些螢亮,而鈷藍的裙袴和海的深藍好似要相互融合,卻又形成了對比。<br />
<br />
<a name='more'></a> 唰——唰——。<br />
<br />
女孩的歌聲被挾在海潮裡,漲起又退下的海水將每個音符都吞進了汪洋的腹肚中。她從大石上緩步地走了下來,踏著如同碎花生般撒在海濱的石塊上,一步一步地望大海走去。<br />
<br />
風呼嘯著,細浪亦湧著,打濕了她雙足踩著的木屐以及黑色的襪子。布料吸了凍寒的鹹水,沾黏在皮膚上,冷冰冰的。那感受令人不悅,但她並不在乎,只是自顧自地向前走,直到沒有任何落腳處方才停下,整個足踝都泡進了水裡。她像是要攬下這片在最後的餘暉裡熠熠發亮的碧波一般,向前伸展出了雙臂,又閉上了雙眼,微微地仰著頭,好似等待著什麼向自己撲來。<br />
<br />
須臾未至,太陽的餘暉消失了。那光亮被地平線一口喝盡,原本橘黃宛若火燒的天空便立時暗下,彷彿舞台上的照燈熄滅,被掛上了綴著群星的布幕。<br />
<br />
時間到了——女孩直覺地這樣想。她睜開雙眼,望著自己面向的那一整片深邃。海平線的分界被抹去了,暗沉的天色與海色融為一體,宛若一個深不見底的大窟窿。而那裡頭,正有著什麼呼之欲出。<br />
<br />
「加賀——!」<br />
<br />
眼瞼方才掀開,兇猛的大浪便隨著巨大的話聲向女孩沖來,沒過了她的頭頂。纏繞在水流間的話聲沒有擴散,逕直鑽進了她的耳殼內,震耳欲聾地衝著鼓膜叫喊。那聲音並不憤怒,反倒像是一種欣喜,而那湍急的湧浪,則好似迎面撲來的擁抱。<br />
<br />
「是,我在這裡。」聽見了對自己的叫喚,加賀佇立著面對不斷湧來的潮水,輕啟丹唇,平靜地回應。原先好似要將她捲入大海深處的浪頭變得輕緩,圍繞在加賀周身,彷彿是一個母親在摟抱著自己親愛的孩子。<br />
<br />
「加賀——。」<br />
<br />
由叫喊轉變為細語,那聲音話說得纖柔,再次喊出了加賀的名字。話語順著海潮的湧動自深海中傳出,在氣泡與氣泡間躍動,打轉地在岩石間反響,跳進了她的耳裡。<br />
<br />
「母親。」加賀簡短地應答道。<br />
<br />
倏然,水的浮力好似一張手掌,托起了加賀的雙腳,令她飄浮起來。她被捧在手掌心,與正要退去的海流一同沉進了深水中。加賀的身子放鬆,隨意地讓潮湧將自己帶往海的深淵。那流動快速而輕柔,靈巧地避開了澱於海底的岩石,保護著她不被磕傷,不見盡頭地向下沉落。<br />
<br />
「加賀……」<br />
<br />
湧流未停,那被加賀稱作母親的聲音夾雜於泡沫的嗶波聲中,又喚了她的名。她感受到自己與大海成為了一體,四肢與軀幹逐漸化去,就連一絲細髮都沒有遺下,僅存著意念。她的體溫就是大海的溫度,她的血流就是大海的洋流,她的聲音就是大海的潮聲——就連精神與想法,都與大海與百川間的萬物接上了。<br />
<br />
熟悉的感覺。加賀飄盪的心思默想著。這股由心底升起的親近感並非因為她身為艦娘——這種感觸的深刻,比從艦娘的工作中得來的還要多上更多。畢竟,僅是航行於海面接受波浪的拍擊,與浸泡在海水中讓那鹹味沁入五臟六腑之間,是截然不同的。她依順著熟識感,將自己完全地交予大海,墜入了幾乎靜止的深洋中載浮載沉。加賀輕閉著雙眼,小聲地哼著調子,思緒便也隨著音階溶解在水中。<br />
<br />
自從在橫須賀鎮守府的那張潔白病床上醒來,已經六年了。起初,加賀不怎麼明白自己何以會到鎮守府中,她只記得自己意識矇矓地被在海上航行的艦隊拾獲了。醒覺後,她接受海軍的安排,作為艦娘加入到日本海軍裡。對此,加賀毫無疑問,亦沒有任何排斥。她記得自己在知道這事以後,沒有任何遲疑便點頭答應。當初的那句「我明白了」甚至像沒有經過自己的大腦,而是直覺地脫口而出。不過她並沒有後悔。倒不如說,她始終認為這個快速的決定是極為正確的。她知道自己是個艦娘。不是自海軍那接受了職位而知道,是生而知之。她不僅知道自己是個艦娘,亦知道自己是個能夠使用飛行機的航空母艦。弓道的知識彷彿打一開始便鐫刻在她的骨子裡,而她渾身上下的每一寸肌肉,都天生地知曉要如何讓自己航行於海面。<br />
<br />
現在的加賀,屬於第一航空戰隊。她與同僚赤城不時地會接收到出擊的指令。她們前往各個海域,以戰鬥機掩護自己的隊友們,以航空魚雷與空投炸彈擊毀一艘艘看起來是一整團黑色鬱氣凝結的敵艦。那些被稱作深海棲艦的東西,她知道自己見過,甚至交談過,而且相談甚歡。她一直不明白,為何自己現在要與他們為敵?為何艦娘必會與深海棲艦相互對立?可這事實卻又讓加賀感到相當自然——自然而然地向他們發動進攻,自然而然地向他們抱有敵意——彷彿一切都是理所當然。這種感覺沒什麼根據,但她就是如此認為,並也從不懷疑。就如同她的名字、她的生日、她是誰、她來自何方、她將往何處,以及那首不知曉曲名的歌,她都記得且深信不疑,宛若聖經中所說的至高神一般對著自我有完全的認識。加賀清晰地知曉「『我』是『我』」,區別只在於她並非自有且永有,而是孕育、誕生於大海,也將歸向大海。大海是母親。大海是阿拉法,也是俄梅戈。<br />
<br />
然而,加賀心中依然有著疑問——她知道自己自何而來,向何處去,卻不明白自己為何而來。為何自己要為了一個必然到來的結束而誕生?為何這一次誕生,是構成了她,而非其他的什麼?蓄積於加賀體內的想法與問號,像是江河入海,化作了溫鹽環流的一部分。<br />
<br />
「直到垂垂老矣,直到安臥長眠,直到再一次的誕生。」<br />
<br />
母親並未回答她腦中的疑問,只是將她方才唱到一半的歌兒接了下去。加賀早便知道母親不會回答自己,便將這疑問再次收好,專注於感受著這星光無法照入的寧靜。或許是時間未到?她想。蒐羅萬象的母親不可能不瞭解這個問題的答案,但母親自她誕生後,便從未回答過這個問題。<br />
<br />
每年的這個時刻,她總會來到海岬邊,隨著水浪回到深海裡。今日是加賀的生日——誕生日是屬於母親的。她在每個生日裡與母親熱烈相擁,向母親傾訴心思,和母親一同歌唱,對母親再一次求問。爾後,讓母親將自己送回岸上,便又長了一歲。雖然一直都不曾得到答案,但每年回來看看自己的母親,傾聽大海中的無聲與聲響,也是不錯。<br />
<br />
畢竟,孩子總是與母親相連著。<br />
<br />
寂靜的深水躁動了起來。時間到了。大量的氣泡湧現,推著加賀往上浮起,也催促著加賀唱出歌曲的最後一句。她禁不起催,啟唇輕唱,卻是不記得最後一句的最末段。她拚命地回想,水勢卻愈發湍急,她的馬尾被撥向後方,也掀起了她的瀏海。<br />
<br />
「大海是母親,萬物是食糧,天空與大地是遊樂場……」<br />
<br />
大浪嘩啦地拍上了石岸,而水花裡隱約地透出了女孩的形體。<br />
<br />
***<br />
<br />
天幕已經完全黑了下來,星光點點。加賀坐在早些時候坐過的礁岩上,望著星辰推算現下的時間。她沒想這麼早回去——她還想再看一會兒大海。載著她返來的浪在退去時也帶走了加賀身上的海水,甚至連因踩水而打濕的襪子也已經乾燥而不再黏膩。方才發生於海底的事兒,恍若一夢。<br />
<br />
不過,加賀知道那是真的。<br />
<br />
冰冷的海水是孕育她的羊水,廣大的海洋是懷著她的子宮。這一切是加賀忘不了的。自己誕生於大海,也將歸返大海——一切都是自然。就像日昇日落、潮漲潮退一般,遵循著法則,不問意義地持續至它應該終結的那一日。而那場終結,也會是自然。<br />
<br />
或許自己不應該執著在詢問意義上?加賀想。<br />
<br />
「加賀!今晚不是約好一起吃飯嗎?」赤城的聲音從加賀的身後傳來,截斷了她的思緒。赤城輕巧地踩著濱上的石頭,來到了加賀正歇坐的大岩塊旁。「這可是你的生日,要好好慶祝呢。」<br />
<br />
赤城向加賀遞出了手掌。加賀眨眨眼,把問題拋回了後邊的大洋。她將掌心覆上了赤城的,從大石上優雅地輕躍而下,站到了赤城的身側。<br />
<br />
「嗯。」輕頷了首,加賀應道。<br />
<br />
兩人信步地走,往鎮守府的方向歸去。赤城似乎是想起了什麼,往前小跑了幾步,回頭望向加賀,笑著輕喊。那聲音被濱上的浪潮聲蓋過,已聽不見。<br />
<br />
看著赤城的笑顏,加賀忽然記起了自己遺忘的詩歌末句。<br />
<br />
「大海是母親,萬物是食糧。天空與大地是遊樂場,而我們嬉戲。」<br />
<br />
===<br />
<br />
後記:<br />
<br />
嗨,大家,很久不見了。今天是加賀的生日呢。加賀生日快樂!<br />
<br />
感謝大家閱讀到這裡。希望這樣的文字,各位會喜歡。<br />
<br />
今次寫的內容是與誕生有關的。前陣子看完了海獸之子,個人是非常地喜歡。想著艦娘也有從海裡撈上的不是嗎?便有了這篇短篇的雛型。我認為加賀真的十分地適合這個設定,或者說,這樣的加賀可以有!本來冰山美人系的女孩,如果有了與大海相連、是大海的孩子這樣的設定,感覺就蠻有趣的。而因為誕生的這樣一個主要素,便也挑選了加賀的下水日這樣的日子來作發表。<br />
<br />
對了,說一下我與我的社團的事兒吧。這次的冬天(即明年二月的場子)不會有新刊,同時也不會擺攤,十分抱歉。這陣子有些狀況,最後決定了還是讓自己休息一下。雖然看起來像是在狡辯,但在那樣子的狀態下我也沒辦法生出作品來。最近有逐漸好轉,所以才有了這一篇文章。說起來,這篇某種程度上帶有一些練筆的味道在,希望各位不會嫌棄。<br />
<br />
該說的事情都說完了,也是時候告個段落。再次感謝閱讀到這裡的各位。<br />
<br />
最後的最後,既然發文了就不能不在結尾重提一次……<br />
<br />
加賀、生日快樂!電漿檸檬汁http://www.blogger.com/profile/10948657159236034789noreply@blogger.com0tag:blogger.com,1999:blog-7296101226378206017.post-4343037609969816292019-07-30T08:01:00.002-07:002019-07-30T08:33:44.656-07:00【吹響吧!上低音號】岔路口【希美霙】 床頭上的電子鐘顯示著四點半。晨曦從窗子灑進室內,在地板與床鋪上形成了幾塊亮塊。<br />
<br />
「結果又這麼早醒來。」希美翻身,踢開蓋在身上的被子,躺成一個大字,雙眼瞪得老大,死瞪著天花板。由於身體已習慣了過去那些早起去學校晨練吹奏的日子,就算畢業了,短時間也沒法調整過來。<br />
<br />
畢業典禮已經過了兩天。與仍然在努力準備音大入學考試的霙不同,希美與優子、夏紀同樣,大學的甄試早早就放了榜,現在正閒得發慌。她伸手抓起床邊矮櫃上的手機,開始看起一些無關緊要的每日新聞,想用毫無意義的資訊來填塞自己的腦袋,好排解無聊的情緒。<br />
<br />
但這樣的行為本身就讓人倍感無聊。<br />
<br />
希美煩了,把手機丟到旁邊,將頭埋進枕頭裡,大叫了聲。她將臉在布套上胡亂地蹭了一氣,對著裡頭的棉花團碎念。囁嚅聲被悶住,變得細小微弱,外頭已聽不清。<br />
<br />
就這樣折騰了好一會,希美這才從床上爬起。看著窗外才剛東昇不久的太陽,她腦子裡竄出了個想法。希美一晃一晃地走到衣櫃前,抓起高中這三年間最常穿在身上的北宇治學生制服。<br />
<br />
「才畢業兩天就想返校了……總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啊。」一邊將領巾繫上,希美一邊對著鏡子低語。鏡中倒映出的女性相貌清秀,雖然身穿著高中生的校服,氣質上卻像是脫去了層稚氣。或許這就是畢業的魔力?又一次的畢業,又經歷了一次與習慣相處的人們分別,又一次邁向新的世界。這些改變,讓一個青春期的高中生終於羽化成為一個成年人。<br />
<br />
「我出門啦!」穿戴整齊的希美拎起包包與樂器盒,在玄關穿好了鞋,輕快地推開家門。<br />
<br />
高高綁起的馬尾隨著步伐,輕快地晃呀晃的。<br />
<br />
「啊,室內鞋要自己帶著。」剛走沒幾步,她才想起這件事,踮起腳轉了圈,折返回去。<br />
<a name='more'></a><br />
***<br />
<br />
跨著輕鬆的步伐,希美踏進了早晨的北宇治高校。這是她畢業後第一次回到這個學校,雖然才兩天左右,但走進校園內時總有種異樣感——就像是擅自溜進來一樣,有些刺激。<br />
<br />
走過校園的前庭,來到了教學樓前。希美看著眼前的台階,頓了一下。那是霙過去每個上課日早晨會坐的位置,台階稍稍靠左邊一些,霙總會小心翼翼地不擋到其他早到的人。然而霙不在這兒,希美這才驚覺原來畢業這件事情真真切切地發生了——霙早已不會在這裡等待著她的到來。<br />
<br />
「霙說她在考試前還是會來學校練習。」登上樓梯,希美默默地思索著前幾天與霙、夏紀、優子閒談中聽來的事,盤算著要如何給霙一個驚喜。推開了教學大樓的玻璃門,換上室內鞋,走過長廊,踩著一階階熟悉的階梯,手拉著梯間的欄杆,希美默默地往吹奏部教室邁進。<br />
<br />
喀——。<br />
<br />
鎖扣牢牢地嵌在鎖孔裡,在希美的施力下發出了清脆的聲響。部室鎖上了。時值期末考前一週,社團活動暫停,沒有人去向瀧老師拿鑰匙來開門。希美想了一會,走下樓梯,卻又在半路折了回來——由已經引退的畢業生去拿鑰匙來開部室門甚麼的總覺得有些奇怪。<br />
<br />
「去霙平時練習的教室吧。」過了一陣子,眼看是沒人會來開門,希美打消了進部室裡坐一會的念頭。<br />
<br />
霙在備考期人不會在這,瀧老師有替她找了間讓她練習樂器的空教室。希美順著記憶三步併兩步地下了樓,到三樓角落的一間社會科教室門口。教室的門關著,裡頭既沒有雙簧管的樂聲,也沒有燈光透出。希美輕輕地叩了兩下門,見沒有回應,便伸手轉開了門把進去。<br />
<br />
教室裡空蕩蕩的,霙不在。課桌椅擺放得整齊,前幾天仍在使用的譜架被收到了教室的角落。希美走進教室,撿了個靠邊的位子坐下。將樂器盒在桌上放好,她看了腕上的錶,時間是六點五十。<br />
<br />
「霙甚麼時候會到呢……難不成今天睡過頭啦?」<br />
<br />
一邊如此想著,希美將長笛組好。在吹奏前她先做了幾次腹式呼吸,將呼出的氣息拉長到極致。一方面是為了鍛鍊,一方面也為接下來的練習熱身。<br />
<br />
「這樣就行了吧。」<br />
<br />
伸手抹了下嘴,希美拿起長笛。緩慢悠轉的笛聲響起,她不疾不徐地讓嘴裡的空氣從吹孔流入,將單音拉得長而飽滿。聲音漸漸加強,而後又緩慢漸弱,如此反覆,音階逐漸攀升。雖然一開始的聲音有些毛刺,在幾輪吹奏以後,音色變得圓潤得多。摸了摸吹得有些微溫的長笛,希美結束暖身,調整了笛子的音準,也從包裡拿出自己帶來的樂譜。<br />
<br />
《龍舌蘭》、《故鄉的天空》、《莉茲與青鳥》、《Larimar》、《I want you back》、《東海岸風情畫》、《韃靼人舞曲》、《安德森長笛練習曲》——樂曲的名稱隨著希美快速翻動書頁的手一一出現,似乎能看見她一路走來的軌跡。尤其是《安德森長笛練習曲》與《韃靼人舞曲》,看起來已經十分陳舊,紙邊早已發黃,上頭有些腐朽的黃點。<br />
<br />
「啊,翻過頭了。」希美發現自己多翻了幾頁,趕緊停住手。雖然平時練習前都會先吹幾首練習曲來熱熱手指,不過今天的她不是很想這麼做。往回翻了幾頁,手指在《韃靼人舞曲》上停下了。<br />
<br />
大大地吸了口氣,長笛奏起了優美的旋律。熟練地運指,熟練地吐氣,熟練地點舌,熟練地抖音,希美將樂譜上的每個音符正確地奏出,純熟的演奏讓人難以想像究竟是耗費了多少時間與精力在這首曲子上,但這百餘年前傳奇的歡快樂句在她熟練地演奏下卻顯得有些憂傷且孤單。是因為少了樂團的合奏才讓長笛的音色如此形單影隻?又或是她正想著三年前那場飲恨的比賽?不過希美對這樣的音色並不以為意,或許這正是她所期望的詮釋。<br />
<br />
同樣的曲子希美又吹了四五遍,並嘗試用不同的技法來演繹樂曲,幾乎是要將《韃靼人舞曲》當成了練習曲。然而那哀然而寂寞的基調卻是絲毫不變,略顯惆悵的情緒無孔不入地浸透了她的長笛。<br />
<br />
「狀態還可以嘛。」一連練了兩個多小時,希美將笛子放下,長吁了一口氣,取出水壺喝水。<br />
<br />
一面仰頭大口地補充水分,希美伸手將樂譜翻到最前頭。那是長笛手們幾乎無人不知的名曲——《匈牙利田園幻想曲》,也是最近她所訂下的目標,最近正在自主練習。希美很早就想挑戰這首曲子了,但一來過去的自己技術不夠成熟,二來是還要練習吹奏部的比賽曲目,讓她一直將這計畫擱置。<br />
<br />
手指已經熱開,音準已經對上,樂器與樂手都完成暖身,該是時候吹奏曲子。希美啟動了手機的錄音軟體,扭了扭有些僵硬的脖子,便又將長笛端起。<br />
<br />
由於沒有伴奏,她跳過了剛開始的序奏,直接切入長笛的第一主題,穩定地將第一個長音抖動吹出,隨後舞動手指,接上了華麗的指法。吉普賽風格的音符延綿地流動,快速但沉穩,在樂聲中夾帶著一絲憂愁,彷彿在淡淡地懷念著甚麼。思念的耳語在長音與快速音群之間飄散,在短暫的停頓後變得稀薄,節奏更生動了些,引領著樂音逐漸走向高潮,又輕柔地回落,就像是翻越山丘之後,再度緩步走進了哀愁與濃霧瀰漫的谷地。<br />
<br />
希美奏響最後一個長音,配合著顫動的音色,在末尾略為加重地結束了《匈牙利田園幻想曲》的第一樂段。<br />
<br />
放下手裡的樂器,伸手抹掉額頭上的汗,希美撇了撇嘴,對自己的演奏不太滿意。雖然大致上聽起來不錯,沒有什麼嚴重的失誤——例如吹錯音或破音、跟不上拍子、氣息不足等,但只要細聽,旋律裡的小疙瘩的確不少。一些該確實分開的音群沒能分開,沾黏在一塊,不夠乾淨俐落;部分音符沒能將拍子吹滿,讓曲子變得有些凌亂;演奏到後段時,似乎是將注意力全放在指法上,嘴型有些跑偏,聲音變得悶了,不夠明亮。她聽著方才錄下的音檔,仔細地找尋自己演奏中的缺陷,將其一一筆記在樂譜之上。<br />
<br />
「呀,吹得還真糟呢。」希美看著又添了許多筆記的樂譜,苦笑地自言自語道。<br />
<br />
雖然有些氣餒,但她的語氣中所帶的情緒絕非是喪氣,更多的是一種將要攻克難題的興奮。她把吹奏面臨困難的片段節選出來,一段一段地反覆練習。節拍器喀喀地打著節奏,時間隨著樂聲與飛揚的指法消逝,一晃眼,提示午間休息的鐘聲便從教室的廣播音箱裡響起。<br />
<br />
「都這個時間啦——」聽見鐘響,希美停下練習,看了眼自己的手錶。心想著似乎該去福利社買點東西來吃,但又有點擔心還沒來的霙,不知是否要待在教室裡繼續等待。她猶豫了一會,終究是拗不過自己飢腸轆轆的腹肚,最後決定留下便籤告訴霙自己買午餐去了。<br />
<br />
***<br />
<br />
簡單地用完午餐,希美從福利社慢悠悠地閒晃回自己佔據的社會科教室。半路上被久美子、麗奈以及長笛分部的學妹們等人給逮著了,便稍微花了點時間在與後輩的閒聊上。<br />
<br />
「打擾了。」她回到社會科教室,敲了門走進。腦子裡想著「霙總該來了吧?」,希美張開雙臂,用有些調皮的語氣說道:「猜猜是誰回來啦——」<br />
<br />
但教室裡沒半個人,霙仍舊沒有出現,只有希美的長笛靜靜地躺在那等待她。希美突然覺得對著空氣說話,還做出姿勢的自己有點蠢。<br />
<br />
既然霙還沒來,希美也只能繼續進行練習。她拉了椅子坐下,正想著要開始時,眼角的餘光卻瞄到了某樣東西,將她的視線給帶走了。<br />
<br />
那是乾淨的藍色,純淨無瑕的藍色。<br />
<br />
希美對這顏色有印象,她低下頭,往前排的桌子底下望去。躲在桌椅陰影之間的是一片羽毛,顏色是通透的青。這似乎就是半年前,她在一個明媚的清晨裡,交在霙手中的那片羽毛。忽然意識到了這東西屬於霙,希美趕緊站起身去將其撿起,收進口袋,免得這漂亮的小東西之後被負責掃除的學弟妹給掃進垃圾筒裡。<br />
<br />
「繼續吧。」坐回位子上,希美看了下手錶,又看了下教室的門。想著霙還沒到,她嘟囔了一聲,便又開始練習早上沒能練好的段落。畢竟在家裡沒法練習,今天偷溜回學校,應該好好把握機會。<br />
<br />
又練了幾個自己不滿意的地方,感覺有些改善。雖然還沒能說是練好了,但總是比早上那時的表現進步了點。希美喘了口氣,決定再嘗試演奏一次完整的第一樂段。她再次吹出樂譜起始的長音,將身體、氣息、手指交託於音樂之中,開始了一場指尖上的舞蹈。<br />
<br />
在速度即將轉快的休止中,教室的門被打開了。然而進來的不是霙,是瀧老師。希美正想停下吹奏向師長問好,但瀧老師搖搖手,示意她繼續。<br />
<br />
「整體來說還不錯。」待希美最後的笛聲落下,瀧昇輕輕地鼓起掌。「不過小瑕疵不少,要花點時間磨。妳是可以吹的,多加練習就能克服。」<br />
<br />
「呃……謝謝老師。」像是鬼鬼祟祟地在做些什麼但被逮到的小孩子,希美縮了縮脖子。「抱歉……擅自跑回來學校又佔用教室。」<br />
<br />
「沒事、沒事,妳來這練習也是不錯。」瀧昇的語氣裡沒有一絲怪罪。他伸手拉了張椅子,坐到希美對面。「這間教室我幫鎧塚同學借到她考試前一天,不過她昨天說在家裡練然後請老師過去比較省事,所以就空了下來。」<br />
<br />
「這……這樣啊。」希美回應道。氣氛有些尷尬,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畢竟自己與瀧老師並無什麼私交,還在樂團時瀧也只有對希美做過些簡單的指導,沒怎麼聊過。該用歡快的語調說些不怎麼重要的事情糊弄過去呢?還是該聊聊關於霙準備考音樂大學的事?又或是該乾脆閉嘴等老師開口?希美的思緒有些無法轉動,半張著嘴,看來有些呆滯。<br />
<br />
「傘木同學?」瀧昇的臉上露出了淺淺的笑。「妳和鎧塚同學很要好吧。」<br />
<br />
「啊,是的。」聽見老師叫了自己,腦子裡的齒輪終於重新運作,希美直起背,回答道。「怎麼了嗎?」<br />
<br />
「怎麼最後決定不考音大了呢?」瀧的聲音溫柔且平緩,卻像顆大石投入了希美的心底,掀起了不小的漣漪,又或者該稱之為滔天的巨浪。「雖然妳早早就放榜了,但都沒什麼機會聊聊。今天正好遇上了,就聊一下吧。」<br />
<br />
「這個嘛……」希美雙眼發直,皮笑肉不笑地看向了瀧的臉。她遲疑了一下,原想找些藉口,卻發現自己沒辦法在這件事上說謊,積累在內心的怨懟一口氣傾瀉而出。「我……我覺得我沒有能力,也沒有那樣的才華。霙她……很優秀,雙簧管一下就上手了,吹得也很好。二年級時吹的三日月之舞和今年莉茲與青鳥的獨奏更可以說是棒極了……音樂大學她是一定上得了的。但是我呢?我就連要追上她的獨奏都有困難,我不知道……」<br />
<br />
隨著希美的頭越放越低,說話的聲量也越來越小。<br />
<br />
「這樣啊。」瀧點了點頭,表示瞭解。<br />
<br />
「妳喜歡長笛嗎?」<br />
<br />
「喜歡……當然喜歡了!我喜歡音樂,喜歡得不得了。但是我沒有才能,沒辦法追上——」希美的情緒些許激動了起來,抓著長笛的雙手也捏得緊了。<br />
<br />
「那就行了。沒辦法成為專業的人多著是熱愛音樂的人,熱愛音樂與才能一點關係也沒有。只要妳不放棄吹奏,音樂可以跟著妳一輩子。」瀧昇語氣和緩地打斷了希美說到一半的喪氣話,如同父親在對女兒說話般。「更何況,妳不是沒有才能。能將《匈牙利田園幻想曲》吹得挺有樣子的人絕不可能是沒有才能。我承認,鎧塚同學她很特別,她的才能太出眾了。但這不代表你的音樂就不值得讚賞。倘若不值得,我又怎麼會選妳來配合她的獨奏呢?抬頭挺胸起來吧,妳的努力與音樂值得妳感到光榮,妳是有資格與鎧塚同學平起平坐的。」<br />
<br />
瀧昇的話語迴盪在教室裡。希美睜大了眼,久久不能自己。<br />
<br />
「謝謝老師。」過了良久,希美才從唇縫間吐出了感謝的隻字片語。<br />
<br />
「不會。正因為我是老師,所以才找你聊聊。學期結束前的這幾天都可以來學校練習,沒問題的。想去部室也行,來找我拿鑰匙就好。練習有問題也可以在我有空時問我,期待妳把這首曲子給吹好。」<br />
<br />
希美說不出話,只是用力地點了點頭。<br />
<br />
「我待會有課,妳慢慢練習吧。」看著希美有些彆扭的樣子,瀧擺出了他招牌的溫和笑容。他站起身,往外頭踱去。<br />
<br />
***<br />
<br />
瀧昇告辭以後,希美又稍微練了一陣子。直到放學的鐘響,她才結束了整天的自主練習,將東西都收整好,從教室離開。<br />
<br />
宇治三月的下午有些涼冷,但天氣倒是挺晴朗。一邊想著等會要去哪悠晃,她混在學弟妹放學的人群中換好了鞋,一邊用手機閱覽著社群媒體,步出教學樓。<br />
<br />
「哈、哈——」一個熟悉的喘息聲傳進了希美耳裡。她抬頭看,從校門口迎面而來的是有些狼狽的霙。霙小碎步地跑著,長髮被風吹得有些凌亂。<br />
<br />
「霙……妳在幹嘛?」看見霙上氣不接下氣的樣子,希美趕緊湊上前去扶住她。<br />
<br />
「耶?希美?」聽見了意料之外的聲音,霙有些驚訝。<br />
<br />
「呀,原本想給妳個驚喜要陪妳練習,一大早就來了。結果瀧老師說妳決定在家練,所以我就在學校練了一小會長笛。」希美不好意思地抓了抓頭說道。「霙跑來學校做甚麼?」<br />
<br />
「來找……羽毛。」霙的手抓著裙襬,囁嚅地說。她那張小巧白淨的臉有些脹紅,端正的五官微微地揪起,眉宇之間透露著一股焦急。「希美給我的……不見了。」<br />
<br />
希美聽見這話,趕緊掏了掏口袋,取出了透藍色的羽毛。希美輕輕地捉起霙的手,讓她攤開手掌,將那美得令人窒息的小巧玩物重新交在了霙的手裡。<br />
<br />
「妳是說這個嗎?」希美笑了起來。「這次要收好噢。」<br />
<br />
「啊……謝謝。」看著躺在手心那失而復得的小玩意,又看見希美的笑,霙鬆開鎖起的眉頭,也跟著笑了。眼角微垂,嘴角微翹,她輕輕地以微笑裡訴說著找回重要之物的欣喜。<br />
<br />
「不客氣,我在妳練習的社會教室找到的。還要幹嘛嗎?」<br />
<br />
「沒有。我還要回去繼續練習,考試快到了。」<br />
<br />
「一起回去?」<br />
<br />
「嗯。」霙點了點頭。<br />
<br />
希美微微揚起自己沒有提著東西的那隻手,想牽住霙。平時的她是不會這麼做的,但在今日的這個當下,她突然有種衝動,想伸手去拉霙的手。或許是因為已經兩天多沒能見到霙了,又或是因為今日瀧昇的一席話,給了她主動去觸碰霙的動力與勇氣。她下意識地感覺到,若能將霙那隻總是擺弄著雙簧管的素手握在手裡,也許就能夠掌握住些難以名狀、卻又無比重要的事物。<br />
<br />
不可以——希美的心底突然掠過了一段想法、一個聲音。那個聲音近似希美自己的聲音,卻又不大一樣。這想法像是一團黑影,伸著一雙纖長而漆黑的手,攀在希美的後背上,怎樣也甩不開。黑影伸出細長得可怖的五指,貼合在希美的手背,將她微微抬起的手壓下。她的手僅僅抬起了五公分,就垂回了身側。希美捏住裙子,在淡藍色的百褶裙上掐出了皺紋。<br />
<br />
「走吧。」希美抿著唇,在一瞬間露出了有些嚇人的冷淡神情。但她隨即調整好自己的表情,擺出了一副無所謂的笑容,向霙搭話。她挪動腳步,往校門步去。<br />
<br />
霙並沒有發現這場發生於希美內在的鬥爭。她轉過身,和希美一道走。希美配合著霙的腳步,兩人肩並肩地走到了車站。一同拿出票卡,進站,一起在月台候車,在電車上一塊兒昏昏欲睡地坐著;電車快到站時霙用手肘輕輕地頂了頂打著盹的希美,希美打了個小呵欠,跟在霙的後頭一同下車;驗票出了閘門,一道乘電扶梯從地鐵站裡來到大街上。兩人一路上默不作聲,單純而安靜地待在一起,似乎是她們之間的一種默契。<br />
<br />
「貓咪。」霙打破了沉默,手指指向馬路對面的人行道。一隻黑色的流浪貓在路旁打了個哈欠,伸直了前腿、弓起背,嘴巴張得老大。一輛公車開過兩人與貓之間,在車子離開她們的視線時,黑貓已經消失在一旁的樹叢裡,只剩下鑽進裡頭時造成的枝葉搖晃仍未停下。<br />
<br />
「啊,跑掉了。」看著霙的手指所比劃的方向,希美說道。<br />
<br />
「嗯。」<br />
<br />
希美對於霙簡短的回話早已經習慣了,但她還是不禁對此有些懊惱。怎麼這麼快就將話題給結束了?她還想趁著一起回家的時候和霙多說些話的。談天的話題內容並不重要,希美只是想要和霙隨意地聊點甚麼,再無聊的事情也可。畢竟接下來到霙考試的這段時間裡大概是都沒有機會能見到霙了,希美實在想在這段小小的路程中和霙多相處一些——不僅是待在一起的那種相處,而是更加深入一點、有互動性的相處。想到這,希美便覺有些寂寞,甚至開始覺得,這個假期將會比起過去的任何一段長假都還要難捱。<br />
<br />
踩在街道上與霙一同緩緩前行,希美不時地偷偷瞥向霙的側臉。霙的臉還是如同往常那樣,神情淡漠但又在其中滲著絲微的喜悅,以有些遲鈍的眼神望著前方,稍稍地駝著背,將心神都放在了走路這檔事裡。看霙絲毫沒有要打開話題的意思,希美幾度開口想講些什麼,卻又把話都倒吞回肚裡。明明平時的希美能聊的話題可多了,但今天的她卻一反以往,連個天氣的話題也沒能開起來。她只好低著頭,遵守著兩人之間不知是否真的存在的「默契」,安靜地踏過一格格的街磚。<br />
<br />
對自己來說,霙到底算什麼?希美想起久美子曾經問過自己的話。自己討厭霙嗎?那絕對是否定的。但若問起自己喜歡霙嗎?她不知道,所以當時用「不討厭」這種等同於沒有回答的話逃避掉了。「不討厭」絕不意味著喜歡,相反地,「不討厭」意味著怎樣都好,就像路人一樣,完全談不上是喜歡或者討厭。<br />
<br />
鎧塚霙對傘木希美而言,絕不可能是像路人一樣,怎樣都好,毫不重要的的人。兩人自國中起這麼多年來一同走過的足跡,兩人分開又再次交集的經歷,其中的酸甜苦辣早在各自的生命裡交融。希美心知肚明,她們倆絕非是如同「路人」般如此淡薄的關係,而是應該更加濃厚數十倍、數百倍、甚至數千萬倍那樣緻密的關係。<br />
<br />
對傘木希美而言,鎧塚霙或許早已不只是朋友,而是更加的……<br />
<br />
「希美,我往這邊。」霙停下腳步,打斷了希美的沉思。些許升高的坡道,在兩人面前岔開。她指了指那較陡峭但寬大的路,打破了兩人之間的寧靜。<br />
<br />
「路上小心,準備考試加油。」希美抬起頭,笑著對霙道別。她輕輕地揮手,目送霙離開。<br />
<br />
看著霙逐漸遠去的背影,希美的心底不禁有些酸楚。下午瀧老師的一席話再度浮了出來,順帶也撈起了一片片潛藏於心的回憶片段。<br />
<br />
雖然瀧老師說了應該對自己的音樂、對自己努力的成果感到光榮,但再怎麼說,希美的心裡還是有塊疙瘩——她知道自己與霙之間有著巨大的差距。霙早就不是那個亦步亦趨跟在自己身後的少女了,如今的她彷若踩在通向天際的康莊之道,頭也不回地要拋下自己。霙是青鳥,是鷹隼,是盤旋於空的鷲;而自己只是能在枝頭歌唱的麻雀,雖然有著才能,仍是遠遠不及佔領了天空的大鳥那般出類拔萃。鎧塚霙就像那首兩人曾一同吹奏的曲子所訴說的,將要自由地去到更遠的世界。先是音樂大學,未來或許會出國深造吧?然後她將踏上高聳入雲的階梯,抵達世界頂端的舞台,甚至與那些世界知名的大師在音樂的殿堂裡平起平坐。希美知道這是可能的,霙與自己不同,是塊不可多得的優秀璞玉,只經過少量打磨便已散發出斑斕的光,倘若更加細緻地琢磨加工,必會成為耀眼美麗的玉石。<br />
<br />
對此,她欣羨,甚至妒忌,至今無法釋然。她知道自己應該放下,不該對摯友懷抱著這些骯髒的想法,但她心裡鬱結的感受卻是怎樣也化解不了。像是頑疾無法根治,就算已經過了如此之久,心內總有顆結核的硬塊。她只得將其當做看不見,藏起那些情緒,使勁地將它們壓進內心的箱子裡鎖上,當作自己已經釋懷。努力地欺騙自己,說服自己已經不在意,最終希美的臉上只能掛著連自己都分不清是真是假的微笑,捧著雙手為摯友獻上了不純粹的祝福。<br />
<br />
用逃避來解決一切,這是傘木希美所擅長的事。過去她這麼做,她現在也這麼做——她深切地討厭這樣的自己。但若不用蒙騙的方式催眠自己,她知道自己會沒膽量去正眼看霙。一旦與純潔如白紙般的霙對上眼,她便會深刻地體認到懷著齷齪想法的自己是多麼卑劣、多麼可恥,就像有人扭著她的頭,強迫她直視自己最不堪的那一面。<br />
<br />
不過,希美也明白,她終究還是要面對這個自己所厭棄的自己。不斷的逃避根本是浪費精神的徒勞,自己是個怎麼樣的人,傘木希美她再清楚不過。她現在正逃避著的與其說是她自己,倒不如說是逃避著霙,逃避著自己對霙那股由仰慕與嫉妒、牽絆與欣羨共同編織起的感情。或許——這點就連希美自己也搞不清楚——扭結於這段感情之中的還有一些被稱作「喜歡」的心情。<br />
<br />
「接下來就見不到面了啊。」仰著頭看著接近向晚的天空,希美喃喃自語道。話語自她淡粉色的唇瓣滾落,摔在地上,在希美的心裡彷彿是玻璃碎開那樣發出了人耳不可聞見的劈啪聲。<br />
<br />
如果不只是考試的這段時間,而是連未來都見不著了呢?<br />
<br />
從未思考過的問題,像是倒水似地一股腦澆在了希美頂上,灌滿了她的大腦。就讀不同的大學,總會有各自的生活。失去了共同生活的場域,人終歸會漸行漸遠。就像她自己就已經有些記不得讀了不同高中的國中朋友那樣,升上大學後,霙是否會忘掉自己?兩人還會有辦法在未來繼續維持著這種無交集卻又待在一塊的關係嗎?過去選擇逃避,是因為仍在同個學校裡,還能見到面、還有機會修補兩人之間的感情,但以後呢?還能夠有這樣的機會嗎?<br />
<br />
思考至此,希美在自己發現之前,雙腿便跑了起來。她沿著陡坡狂奔,要追上不久前走開的霙。倘若今日便是兩人關係的結束之時,希美絕對不會原諒自己就這樣看著霙離開,讓這些事情不甘不脆地懸在那裏。至少,她想再一次為霙獻上祝福,一次真心誠意、毫無摻雜、純淨而潔白的祝福。糾葛於胸中的情緒霎時間都被拋到腦後,再也不重要了。她,傘木希美,現在只想告訴鎧塚霙,她最真摯的祝福,還有她對鎧塚霙的心意。<br />
<br />
這個心意不是嫉妒、不是羨慕,而是最簡單、發自希美內心的……<br />
<br />
「霙!等等——」希美扯著嗓子叫道。那聲音有些嘶啞,像是裂開了,滲漏著無法用言語形容的情緒。霙有些困惑地停下了腳步,看向追著自己跑來的希美。<br />
<br />
「『我喜歡妳』的擁抱,要來做一次嗎?」希美粗重地喘著氣,詢問道。不待霙做出反應,她一個箭步上前,有些粗魯地將手圈在了霙的後頸。<br />
<br />
「我喜歡霙的雙簧管、我喜歡妳的音樂。每一次、每一次,妳的演奏都讓我深深感動。」希美一面說著,擁抱霙的雙臂又收得更緊了些。「入學考試,一定要合格啊。」<br />
<br />
「嗯。」或許是被抱得有點難受,霙的雙眉些微地皺起。不過她並沒有推開希美,而是任由著希美的胸口緊靠著自己,彼此之間甚至能感受到心跳的節拍。希美的臉靠著霙的肩,臉頰摩擦著霙的鬢髮,鼻子微弱地發出了抽噎的聲音。<br />
<br />
「希美,你在哭嗎?」霙撫摩著希美的背,輕聲問道:「怎麼了?」<br />
<br />
「被你發現了啊。我沒事的,只是太開心了。」希美的聲音笑著,只是眼角仍然掛著眼淚。她輕柔地鬆開了圈住霙的雙手,往自己的臉上胡亂地抹了一把。「最後有追上來告訴你這些話真是太好了。」<br />
<br />
「希美,謝謝妳。我會努力練習的。」望著希美的臉,霙天真地展露出了那只會對希美綻放的笑顏。<br />
<br />
「加油。」<br />
<br />
夕陽逐漸西沉,橙黃色的餘暉將大地染紅。<br />
<br />
希美呆呆地站立著。送別了霙,就好像是告別了自己長久以來的夢想。那夢想已經無法靠希美自己實現,只能交在霙的手裡,讓它與霙一同向雲霄飛去。將夢想寄託在他人身上,是不負責任的,但如今的她,卻也只能這麼做。<br />
<br />
「啊……這三年來我總算終於也進步了一點,對吧?」希美自語道。<br />
<br />
在訣別了夢想的同時,希美的手裡多了一份更牢固的感情。她打量了下自己的手掌,覺得身上似乎有哪裡變得輕鬆了點。臉頰上、雙手裡,似乎還殘存著方才相擁的餘溫,希美感受著這股熱度,心中升起了一股暖意。雖然還不能完全釋懷,雖然還有些傷心難過,但希美知道,這或許會是一個好的開始。<br />
<br />
初春傍晚的微風吹拂,撥動了希美的瀏海。跨開步伐,沿著下坡往家的方向走去,她甩甩頭,想將蓄積在眼角的淚意甩掉,但晶瑩的淚珠卻是不聽話地掉了下來。<br />
<br />
宇治的三月,天氣晴。<br />
<br />
傘木希美的三月,晴時多雲偶陣雨。滴滴答答地,在胸前落著小雨點。<br />
<br />
===<br />
<br />
網路版後記:<br />
<br />
大家好,這裡是電漿。這篇《岔路口》是在年初FF33發售、由康喵主揪的莉茲與青鳥合本中的投稿作品,經過主揪首肯便將全文公開出來。<br />
<br />
這次的題材有些致鬱,但是我覺得是個好結局。鏡頭大多交在希美身上,算是我在看過《青鳥》之後想要給希美一些救贖吧,而這也是我想動筆構思這篇文章的主因。實在是心疼希美。<br />
<br />
距離青鳥下檔已經過了很久了,大概吹響某個程度上也是過了熱潮吧?不過近期京阿尼發生如此憾事,實在令人難受……作為相當喜歡吹響系列、聲之形、莉茲與青鳥等作品的我,真的相當心碎。而知曉了我一直十分崇拜的西屋老師、武本老師罹難的噩耗後,我的心更是碎成了一灘細沙。從二零一九年七月十八日以後,我們的過去,我們的青春年少,都硬生生地被割去了一大塊,被剜去了數十個身影。我相信,我們都為此而嚎哭,為此而痛苦,為此而感到不捨,同時,為此感到深深的惋惜。他們一個一個,都是不停地在為社會產出愛與溫柔的偉大的人。<br />
<br />
雖然這樣說有些煽情,而且這篇文章又是舊作,但我還是想說……謹以此文獻給我誠摯愛著的京阿尼以及所有工作人員,更包括那些遇難的老師們。<br />
<br />
願逝世者安息。願倖存者堅強。<br />
<br />
#PrayforKyonai電漿檸檬汁http://www.blogger.com/profile/10948657159236034789noreply@blogger.com0tag:blogger.com,1999:blog-7296101226378206017.post-48662644728624448312019-07-19T05:51:00.001-07:002019-07-19T06:14:52.744-07:00【艦娘小說】天體觀測(上)(《夕暮殘陽》試閱)<div class="separator" style="clear: both; text-align: center;">
<a href="https://blogger.googleusercontent.com/img/b/R29vZ2xl/AVvXsEjkfLTAPPv9DOPXzzNCsx30uYV1dgDuD2_2NR5iWx57zyIIIH5NvXuTee3Mi7ky4XlRi6wC2S3ee4CE4x0RLwDuPhks8arhIoQhSXEK2NEgWh3Kao_N3CDzoAzO6lsJFFHyz_aYLhzAm2kJ/s1600/%25E5%25B0%2581%25E9%259D%25A2%25E5%25B0%2581%25E5%25BA%2595%2540_%25E5%25B7%25A5%25E4%25BD%259C%25E5%258D%2580%25E5%259F%259F+1.png" imageanchor="1" style="margin-left: 1em; margin-right: 1em;"><img border="0" data-original-height="1276" data-original-width="910" height="400" src="https://blogger.googleusercontent.com/img/b/R29vZ2xl/AVvXsEjkfLTAPPv9DOPXzzNCsx30uYV1dgDuD2_2NR5iWx57zyIIIH5NvXuTee3Mi7ky4XlRi6wC2S3ee4CE4x0RLwDuPhks8arhIoQhSXEK2NEgWh3Kao_N3CDzoAzO6lsJFFHyz_aYLhzAm2kJ/s400/%25E5%25B0%2581%25E9%259D%25A2%25E5%25B0%2581%25E5%25BA%2595%2540_%25E5%25B7%25A5%25E4%25BD%259C%25E5%258D%2580%25E5%259F%259F+1.png" width="285" /></a></div>
<br />
<br />
轟轟——。<br />
<br />
引擎聲從天邊若浪濤般向港口捲來,飛機成群結隊的影子幾乎遮擋住了夏日的烈陽。近二十位艦娘在港內待命,腳踩著海水,卻不是要出擊——燃油槽內的重油已經用罄,軍方的存量也早已不足供各人補充。她們接收到命令要在此處作為浮動砲台,為帝國海軍與敵人戰至流盡最後一滴血。<br />
<br />
沒有燃料能夠進行迴避運動,艦娘便是不會動的浮靶。她們僅能依靠艤裝上的裝甲、以及她們薄弱的對空砲火,對抗即將到來的攻擊——這港口儼然成了敵軍最好的投彈訓練場。<br />
<a name='more'></a><br />
轟隆聲逐漸向眾人壓近。她們操著一切手邊能用上的對空武裝,向著天空如同蝗害般襲擊而來的敵機展開了火網。然而她們的迎擊彈幕對敵人彷彿起不了作用,盤旋於空的戰鬥機與轟炸機對此絲毫不為所動,一架架俯衝而下,就算見到同伴被對空砲火擊落,仍瘋狂地向著佇立於海面的艦娘們投下掛於機腹的航空炸彈。<br />
<br />
女孩們紛紛以艤裝上的裝甲迎接衝擊。炸彈落下,引信啟動,霎時間,港口裡開起了無數朵熾熱的花,橘紅橙黃地在藍海上綻放,伴隨著高熱的暴風散開了花瓣。<br />
<br />
「咳——。」挺過了這波攻勢,伊勢被爆煙嗆住,咳了兩聲,單膝跪倒在海面上。她趕緊檢查了手裡拿來抵擋轟炸的裝甲板——有些裝甲較薄的部分已被擊穿,但整體而言尚是堪用。確認完自己或許能再撐過一輪空襲,她便轉頭去找尋自己妹妹的身影。「日向,還好嗎?」<br />
<br />
「不太好。」日向方才被爆炸的氣焰噴飛,跌坐在水面。經過敵機的重點照顧,她手裡的裝甲板已經殘破不堪,上頭坑坑疤疤地散佈著彈孔與熔穿的痕跡,而艤裝上的對空機砲也在方才的混亂中毀壞殆盡。日向將那片破爛的鋼板丟到邊上,啐了一口嘴裡混著血液的唾沫。原先拿著裝甲板的右手上插滿了鋼板被炸穿後四散的屑片,乳白色的人造血從各個傷口滲流出來,與爆炸的煙塵混成了灰泥的顏色。<br />
<br />
見著日向受傷的模樣,伊勢慌忙地想盡快靠上前去。只是鍋爐裡已無燃油,她只得吃力地用雙腳一步步走。方才承受過轟炸使她的雙腿有些發顫無力,她踉蹌地踏著波滔,幾次險些摔倒,半走半爬地到了自己心裡總掛念著的妹妹身邊。<br />
<br />
「日向……」伊勢喃喃地喚她的名字,將手臂探到日向身後扶起她。看著日向全身上下的殘破模樣,她知道日向已無法再戰。下一波空襲不知何時會再次臨到,伊勢一邊從隨身帶著的醫療包裡取出紗布替日向止血,一邊盼著一些極其微小的機率得以發生——她知道她們乃是被當作棄子而因此在這任敵軍宰割,但她依舊祈禱著無線電的另一端會傳來撤退的命令。<br />
<br />
顯然,她的祈禱毫無效用。小小的方盒子毫無聲響,死寂地沉默著。她們回頭,看見了身後的鎮守府內正冒著大火。空襲摧毀了陸上的大半設施,濃烈的黑煙與熾熱的火舌自紅磚建築的各個窗口竄出,立於其中的無線電塔也已熔毀倒下。<br />
<br />
那些原先坐鎮於其中的指揮官們應該早就預料到這般情境了吧?伊勢想。他們肯定是先行自裡頭撤離了。港口裡拚著最後一口氣戰鬥的艦娘們對那些高官而言甚麼都不是,她們只是即將報廢的兵器,或是可以隨意棄置的棋子。<br />
<br />
「你們這些混帳!沒人性的東西!」怒不可遏的情緒衝上腦門,伊勢明知是徒勞,仍舊抓著對講機咆嘯:「讓她們撤退啊!」<br />
<br />
「姊姊,別這樣。」看著不怎麼容易動怒的姊姊在為自己感到痛苦與憤怒,日向面上浮起些許的笑容。只是那笑容看來全無笑意,嘴角牽動的情緒盡是哀傷與無奈。她伸出手掌,撫摩著伊勢有些被灰煙燻黑的面頰,細聲安撫道:「撤退令下來我們也動不了啊,我們的鍋爐裡可連一滴燃油都不存了呢。何況,我們出擊前便已有了覺悟,對吧?」<br />
<br />
伊勢垂下頭,沒有回答日向的話。她雙手捏緊了拳,身子和日向相互依靠,渾身因氣憤而不由自主地顫抖。<br />
<br />
「伊勢,別氣了。正臉看看我吧。這次,大概就是最後一次了。」日向端起伊勢的臉龐,央求她看向自己。眼見最後的時刻即將到來,她不希望有任何一分一秒被浪費。<br />
<br />
「伊勢——!」<br />
<br />
兩人的目光相交,望進了彼此的瞳孔深處。伊勢知道日向在向自己要求些甚麼。她將唇湊向前,而日向也迎了上去。<br />
<br />
唇瓣交疊的氣味本該是甜膩的,但在硝煙的薰染下,卻是變得苦澀不堪。那苦感深至舌根,沁入喉底,強烈地殘留在兩人的身體最最深處的底層,凝結成了一滴苦杏味的氰毒。劇毒啃噬著她們,也蝕壞了阻卻淚水的堤。眼淚再也止不住,終於潰決而下。<br />
<br />
唇片分離,兩人相擁著落淚。直到彼此的死亡開始倒數計時,她們才曉得自己是如此不堪一擊。平時堅強瀟灑的樣子在這個當下被拆穿,坦露出底下赤裸的心臟,脆弱而真誠地跳動。也許,讓她們如此脆弱的不是自身將要面臨的終結,被迫眼睜睜地看著對方在面前轟沉的這番折磨才更令她們痛苦。對一切無能為力的這份絕望感不停地嚙咬著她們心神的每一分寸,挫敗著她們作為帝國海軍引以為傲的意志力。<br />
<br />
夢魘的那種轟隆聲再度從天邊嘯來。一團黑色的惡氣在蒼穹蘊積,逐漸擴散、變大。日向鬆開了與伊勢相擁的臂膀,再一次端起伊勢的面龐。她輕輕地在伊勢的唇上啄了一下,就像此番訣別一般,匆忙又倉促。<br />
<br />
「是時候說再見了。」替伊勢擦去眼淚,日向也止住了哭泣。收起悲傷,找回了作為帝國海軍伊勢型戰艦二號艦的傲骨,她的表情顯得坦然,淡淡地向伊勢說:「如果可以,來世我還想再作妳的妹妹。」<br />
<br />
日向深吸了口氣,使盡最後的力量,將伊勢推開。伊勢對突如其來的推力反應不及,一下子被推到了遠處。眼看空襲又一次展開,她著急地想回到日向身邊,但不論她怎樣努力划水踏步,都已趕不上那粒自日向頂上墜落的爆彈。<br />
<br />
「日向、不要!」<br />
<br />
「我先走一步了。」<br />
<br />
留下了最後一句話,日向隨即被爆炸的火光與暴風吞喫。藏藍的海面上再無她的形影,僅存些許冒著黑煙的艤裝殘塊。<br />
<br />
「日向啊啊啊啊啊啊——!」<br />
<br />
***<br />
<br />
睜開眼,眼界所及的是有些斑駁的灰白天花板。伊勢的視線有些模糊,她眨了眨眼,彈去作夢時蓄積在眼眶裡的淚水。<br />
<br />
「伊勢,作惡夢了?」日向側躺過身,伸手撥動伊勢的瀏海,又將手掌靠在伊勢的頰上。「我聽見妳說夢話。」<br />
<br />
「嗯。我夢見妳大破著底的事。」伊勢抿唇說道。<br />
<br />
稍嫌破舊窄小的病房裡擺著三張病床。靠近門邊的床位是同樣住院的戰友暫睡的地方,而她們兩人的床榻併在一塊兒,擺在較為靠近窗戶的位置。原以為併床這種要求不會被接受,但護理師體諒她們這樣較易彼此照料,便從了她們的意,也順便滿足了她們想同榻共眠的願望。<br />
<br />
「沒事的。」日向輕聲安撫說。她搓了搓伊勢的臉蛋,又吃力地挪了下身子,讓自己更靠近伊勢一些,輕吻了伊勢的面頰。<br />
<br />
「那我還想再睡一會兒。」瞇著眼露出笑顏,伊勢小小地打了個哈欠,闔上眼繼續躲回睡夢裡。<br />
<br />
早晨的陽光自窗簾的縫隙透過,薄薄地落在她們的褥子上,形成了一條細碎間斷的小光帶。日向沒打算要睡回去,但也沒打算要做點什麼,只是想待在伊勢身旁。她用手拄著頭,望著伊勢,看得有些出神。<br />
<br />
自日向沉沒後過了近半個月。在那之後,伊勢亦在空襲中被擊倒。兩人在大空襲後被友軍打撈救回,命是勉強保住了,但也就只有保全了這條命。因空襲而嚴重損壞的艤裝僅僅維持住了他們的生命,至於肢體在水底長時缺氧的環境下所造成的壞死,以及在戰鬥時被破壞的四肢,那是怎樣都要不回來的。<br />
<br />
於是,伊勢用以抵擋爆炸的雙手沒了,僅存肘關節以上那短短的上臂;日向的兩條小腿,也都為了活命而被醫生下令鋸掉,只剩下一小截與膝關節相連著。因著身體的殘缺,海軍上層認定兩人無法再行艦職,對她們發出了解職的指令。<br />
<br />
伊勢型戰艦姊妹,在昏迷中除籍了。<br />
<br />
一醒來便發覺自己成了殘廢,而且被解除了職位,她們著實是震驚的。不過,她們很快地便接受了事實,對此也沒甚麼怨言。畢竟,作為軍人,兩人也曾殺傷無數。只是丟了雙腿、少了雙胳臂,而不是沒了命,或許就能夠被稱作「幸運」了。<br />
<br />
再一次睡著的伊勢流著口水打著呼嚕,似乎是睡得安穩了點,沒有說夢話。日向仍舊望著她看,只是心思已飄去了遠方,腦子裡淨是打轉著一些兩人過往的回憶。回憶的斷片細碎,有些事情的細節已經忘記,僅存朦朧的輪廓,但她依然饒富興味地在腦海裡翻讀著自己的記憶。<br />
<br />
「用早點了。」年輕的護理師推開了病房門,打斷了日向的胡思亂想,也吵醒了睡回籠覺的伊勢。她推著餐車進到房間裡,將兩盤餐點放到了伊勢與日向的病床邊桌上。「我幫妳們拉開窗簾如何?」<br />
<br />
「好的,謝謝。」日向有禮地向她點點頭。「我餵伊勢吃飯就行了。」<br />
<br />
「唔姆——九點了啊?早安。」伊勢醒轉過來,坐起身,用右臂擦了擦自己在睡覺時沾上臉頰的唾沫。對日向與來送餐的護理師道了早,她迷迷糊糊地看了下四週,見原圍繞在病床四周的簾幕被拉開,而靠門的床上沒人,便隨口地問了兩句:「咦?大淀人呢?」<br />
<br />
「大淀小姐她起得早,人已經去庭院走走了。她有向我們護理站取消今日的早餐,大概會在醫院的大食堂用過餐才回來吧?」護理師小姐歪著頭想了會兒,將她知道的事告訴兩人,便推著餐車離開了病房。「那麼請兩位慢用。」<br />
<br />
房裡的另外一張病床正空著,那是她們倆都熟識的戰友——輕巡洋艦大淀——的床位,而床頭上也擺了她的名牌。平時大淀這時候應該是在床上靜靜待著看書,今日大概是一時興起,早早起床了到外頭散心兼作復健。<br />
<br />
日向緩緩地餵著伊勢用早餐。她用筷子將烤魚夾散,小塊小塊地放進湯匙裡遞給伊勢,又將白飯和著納豆送到她嘴前,自己則趁著伊勢咀嚼的空檔扒飯。這樣你一口、我一口地吃飯實在看來有些累人,不過日向也不覺疲憊,只是專注又細心地餵著無法自力用餐的伊勢。<br />
<br />
「日向,」用完早飯,伊勢向替自己勞神費心妹妹道謝。大概是因為同寢的大淀不在的關係,她的語氣比平時嗲上了不少。「謝謝。」<br />
<br />
「謝什麼。」日向伸手輕捏伊勢的鼻尖。「醫生說下週義肢就會做好,到時候你就要好好練習自己吃飯啦。」<br />
<br />
「哼哼——那我可要好好珍惜這段能跟你撒嬌的日子啦。」伊勢咧嘴笑著,更進一步地央求日向。「日向、抱我——。」<br />
<br />
「都幾歲的人了,還撒嬌。」日向淡淡地調侃伊勢,但也沒有拒絕她的要求。她讓雙臂從伊勢短短的殘肢下穿過,圈住了伊勢的身子,將伊勢圈抱在身前,輕聲在伊勢的耳側說道:「這樣滿意了嗎?」<br />
<br />
「滿意。我想抱久一點。」雙目迷離,伊勢倚在日向的身上,靜靜地感受著她的體溫。<br />
<br />
「嗯。」<br />
<br />
過了好一會兒,伊勢才讓日向鬆開自己。<br />
<br />
「妳想去外邊走走嗎?」伊勢向日向提議道。<br />
<br />
「好啊。」<br />
<br />
「那——我去請護士推輪椅過來。」雖說沒了雙臂,伊勢的雙腿依然俐索。聽見日向的回答,她一邊講話,一邊挪動身體從床榻起身,輕巧地踏上地面,小孩子般雀躍地踩著小碎步跑到了病房外頭去。<br />
<br />
***<br />
<br />
「天氣真不錯。」伊勢向在自己身旁的日向說道。日向點點頭,望著一邊擺放得頗有韻味的石景發獃。<br />
<br />
兩人在醫院的中庭裡散步。中庭的景觀似乎是經過匠人整理,雖然佔地不大,仍然展現了日式庭院的素雅。日向雙手推著輪椅的兩側,與伊勢一同在造景旁的木棧道上緩緩前行。<br />
<br />
八月的太陽依舊炙熱。她們出來的時間較晚,太陽已經掛得老高,就連木造的欄杆都被曬得有些燙手。兩人在庭園裡走了一圈,一下子便耐不住曬,逃進了居於院子一隅的涼亭裡小憩。<br />
<br />
「早安。」一位長髮的女子坐在涼亭裡讀書。見兩人進到亭子裡,便闔上手裡的書本,向兩人打招呼。<br />
<br />
「啊,是大淀啊。」原本正談著天的伊勢與日向抬起頭來,也向大淀打招呼道:「真巧,早安。」<br />
<br />
與伊勢姊妹同樣在空襲中坐沉,大淀比較幸運一些,僅失去了右手以及右耳的聽力。她微微地偏著臉,以機能還正常的左耳聽伊勢與日向對自己說的話。<br />
<br />
「好熱啊。」推了推眼鏡,大淀揣著書站起身來。她拍拍伊勢與日向的肩頭,往亭子外走去。「在外頭待得夠久了,我就不打擾兩位,先回病房去囉。」<br />
<br />
「我們倆剛出來,想在外頭多呼吸點新鮮空氣。」<br />
<br />
「晚點回去再聊。」<br />
<br />
「嗯。」大淀點點頭。她舉起右臂想揮手,這才想起那只手僅剩短短的半截,趕緊將其放下,改舉起左臂。轉過身,她沿著木棧道,走回到醫院裏頭。<br />
<br />
「啊,還好我兩隻手都不見了。」伊勢看大淀削瘦的身影進到建築物裡,半開玩笑地說道:「雙手都沒有就不會舉錯手了。」<br />
<br />
「……不好笑。」日向瞪了伊勢一眼,伸手擰了伊勢的臉頰。她沒用上太大的手勁,但還是讓伊勢的頰染上微紅。<br />
<br />
「痛痛痛。抱歉。」因為想用手去摀住發疼的面部,伊勢下意識地舉起了她的斷臂。她望著自己的手愣了一下,挖苦自己地嘆氣道:「看樣子雙手都沒了也會搞錯呢。」<br />
<br />
微風從庭院吹過,為夏日接近中午的炎熱天氣帶來一絲涼意。日向將手掌輕覆在伊勢的大腿上,伊勢則斜斜地靠在日向身上,兩人在涼亭裡望著外邊,不發一語地靜默著,全副身心都專注於呼吸新鮮空氣。<br />
<br />
「你還記得小時候的事嗎?」過了半晌,伊勢打破沉默,開了個新話題,想稀釋空氣裡不知該說什麼的尷尬氣氛。<br />
<br />
「哪件事?」<br />
<br />
「媽帶我們倆去公園玩的事情啊。難得那時候我們身體狀況還好,她帶我們去家附近的公園轉轉。」想著服役前那些能夠被稱作童年的日子,伊勢說話時帶著微笑。「不過那也是我們唯一一次去公園玩就是了。」<br />
<br />
「不會忘掉的。」日向仰靠著輪椅的椅背。「那也是個夏天呢——不過是晚上。」<br />
<br />
「對啊,媽帶我們去看星星。」伊勢說:「我還記得我們拿星盤對照天空,認出了天蠍和射手,還有夏季大三角……還有銀河,都好漂亮。」<br />
<br />
「不過沒有書上的銀河那麼漂亮。星星數量太少了。」<br />
<br />
「沒辦法,畢竟住在都市,有光害嘛。而且……人家的銀河是畫出來的,當然好看啦。實在真想去看星星啊。」<br />
<br />
「這樣一說,還真是好久沒有機會認真觀星了呢。」<br />
<br />
「真的——海上雖然沒有光害,但我們在打仗嘛!都緊盯著雷達看,哪來的心情看星星。」伊勢有些興奮,望向一邊的日向,短短的雙手忍不住揮騰著。像是高掛的豔陽,她燦爛地笑開了花。「出院之後,我們去準備星盤吧!我想去爬山看星星!我可以推妳!」<br />
<br />
「好、好,」日向拍了拍日向的肩頭,要她稍微冷靜一些。「妳也太興奮了吧。現在是白天,天上可看不見星星呢。」<br />
<br />
「沒辦法,當兵悶這麼久,想快點出院去做些想做的事啊。你說對吧?」看著天上晃盪著的雲彩,伊勢的聲音不再高昂,淡緩下來。「我們的人生已經耽誤了三十幾年啦。」<br />
<br />
她想到了日本如今的慘樣。本土被大肆轟炸,就連首都也給燒夷彈肆虐,甚至就在前幾日,傳來了廣島和長崎遭到新型炸彈完全摧毀的消息,大量軍民在轟炸行動中喪生。大日本帝國可以說是面臨崩潰邊緣,正在朝著不可避免的戰敗前進。但她發現自己其實對於國家岌岌可危的戰況不太難過,擁有的反而是一種解脫感。想來也不令人訝異,畢竟在漫長的戰火之中,她可是作為第一線的作戰人員親身體會過了戰爭的疼痛。雖然愛國情操還是有的,但對於戰爭勝利之類的執著早已消磨殆盡,取而代之的是對於戰亂的厭惡。她渴求戰爭能早日畫下句點。她渴望和平。<br />
<br />
「照這個情勢來看,戰爭……也是時候要結束了。」伊勢思索道:「戰事終結以後,和平就會到來了吧?」<br />
<br />
「或許吧。」日向對這個問題的答案沒有把握,贊同卻又模稜兩可地應答了伊勢。雖然方才兩人熱切地描繪了對退役生活的藍圖,但實際上,無論是國家或是她們兩人的前途都是一片迷茫,誰也說不準接下來會發生甚麼事,只能走一步算一步。<br />
<br />
夏季天氣的高溫與談話內容的滯悶令人實在難受。伊勢嘆了口氣,望了一眼日向手腕上配著的腕錶。<br />
<br />
「我們進去吧。」<br />
<br />
***<br />
<br />
「二百三十一號,伊勢小姐,請到心臟血管外科看診。」護理師的聲音從揚聲器流出,在沒什麼人的候診間裡迴盪。<br />
<br />
伊勢與日向手中拿著序號單,坐在塑膠製的排椅上等待著叫號。早上兩人在外邊散過心,在用過午餐之後,便來做自成為艦娘以來每月都會有的例行回診。<br />
<br />
「喂,叫妳呢。」日向輕推了下伊勢的肩膀,將她從有些打盹的狀態中喚醒。<br />
<br />
「吃飽了就想睡覺。」伊勢小聲地打了個哈欠,搖頭晃腦地站起身來。「我去去便回。」<br />
<br />
「笨蛋,我們是連號的。沒睡醒嗎?」日向輕笑道:「妳出來的時候就輪我進去了。」<br />
<br />
「好啦,那我等等在這等妳。」伊勢抿了抿唇,彎下腰,將臉靠到了坐在輪椅上的日向面前。<br />
<br />
一些冷冷的汗珠從伊勢的額角上冒出,日向明白伊勢不想明說自己面對例行回診的緊張,便也沒多說什麼,只是淡淡地用手指替她撫去了汗水。不過,光這樣子是不夠的,日向知道伊勢真正想要的是什麼。她快速地環視了四周,捧起伊勢的面龐,在伊勢的唇上輕啄了下。<br />
<br />
「快進去吧。」<br />
<br />
甫進入診間,伊勢便被帶進更深處的房間裡。推開門扇,等待著她的是那張熟悉的椅子——她從十歲開始,每個月便必定要坐一次的椅子。椅背上連著著兩根管子,恰好能與她背部的兩個金屬扣圈接上。按著醫生的指示,她換上手術服,敞著後背將端口靠上了椅子上的軟管。<br />
<br />
喀——。<br />
<br />
清脆的聲音響起,冰冷的異樣感從接口滲進伊勢的背脊,令她打了個寒顫。那感覺像是有只冰冷的手指在刮擦著她的脊椎,尖尖的指甲伸進了椎間盤內掏弄,又揉擰她脊柱間的中樞神經。這一切都令她感到作嘔,但這甚至是在整個程序——或者說一個定期需要施作的小手術——開始之前。<br />
<br />
「我們要開始囉。」醫生的話音聽來有些淡漠。他站到伊勢正坐著的診療椅旁摁下了幾個電鈕,又從櫃子裡抓了一包裝著鉛白色液體的輸液袋,掛到椅背後,與整個管線系統連上了。「深呼吸——」<br />
<br />
伊勢深吸了口氣,掛載在診療椅上的馬達便發出了運轉聲。白色的液體有些黏稠,透過幫浦的加壓,流過透明軟管,注進了伊勢的體內。<br />
<br />
就算已經知道難受的感覺即將侵襲,當那番使人乏力的暈眩像是重鎚往伊勢的腦門擊下時,她依然無法抵抗,幾乎癱倒在椅子上。她從未戰勝過這種折磨。她感覺到自己正在被抽乾、被擠空,逐漸變得乾涸,就要乾癟塌陷;同時間又感受到自己正在被充滿,以一種幾近乎強暴的暴力手法,絲毫不顧她的反抗與疼痛,強行將不屬於她的事物注射進她的每一束微血管。<br />
<br />
雖然已經接受這種療程三十多年,每年十二次,但這超過三百次的經歷還是沒能讓她對此麻痺。<br />
<br />
「馬上就會習慣的。」她暗暗地對自己說道:「想些快樂的事。」<br />
<br />
但暈眩感像是隻手不停地搖晃著伊勢的頭殼,沒有要停歇下來的意思。直到過了不知多久,大概是混於注射液中的麻藥發揮作用,伊勢終於開始覺得,發生在她身上的事並不算十分難以忍耐,大腦也總算是能夠重新正常運作。<br />
<br />
伊勢甩甩頭,對於終於拿回自己思緒的掌控權感到安心了一些。她抬頭望了下掛在牆上的鐘,方才感覺像是經歷了數小時的磨難,實際上僅僅是過了十來分鐘。距離結束至少還有將近兩個半小時,她稍稍挪移了自己的身子,將頭靠到椅子的頭枕上,換了一個覺得舒服一點的姿勢——畢竟這一待可要待上不短的時間。<br />
<br />
以往例行回診時她都會帶書好消磨時間,但這次可沒辦法。看了一眼自己兩隻變得短小得有些可笑的臂膀,伊勢嘆了口氣,百無聊賴地看向油漆有些剝落的天花板發呆。<br />
<br />
她想起早前在庭院裡和妹妹聊天的話題。早上聊天時是很興奮,但現在看看自己的處境,冷靜下來一想,伊勢不禁懷疑起自己是否真能有辦法如自己所說地到處爬山觀星。作為戰艦時尚能依靠艤裝來監控身體狀況,也能讓艤裝對自己的身體隨時進行調整性投藥,但今日既已退役,便得每日回診追蹤,且每個月都需要進行一次全身的換液——這樣的身體真能離得開醫院嗎?<br />
<br />
「好想看星星啊。」伊勢想著以前的事,喃喃道。<br />
<br />
從有記憶以來,伊勢記得自己與小自己一歲的妹妹時常進出醫院,是一對病弱的姊妹。十歲那年姊妹倆更是一起被確診出白血病,父親與母親四處求醫卻都無功而返,雖然父母在兩人面前總是小心翼翼地藏好愁容,但她們隱隱約約地也知道,自己的病情並不怎麼樂觀。<br />
<br />
往絕望裡放下蛛絲作為救命索的是海軍。當時他們正苦於尋找成為新任艦娘的適配者,四處收集著年輕女性的體檢資料,要找到幾個能與奈米機械配合良好的人選,而其中便包含著伊勢與日向長期出入醫院的紀錄。他們告訴姊妹倆的父母,海軍有著能治癒白血病的技術,但代價便是要讓姊妹成為海軍的人。<br />
<br />
起初,父親與母親是反對的。他們深信總有其他方法能救她們。但眼看著姊妹兩人病情日日加重,不依賴止痛藥便會哀嚎骨頭與關節疼痛,最後仍然選擇了攀上海軍給的這條細線。姊妹倆從此成了海軍的人,本名被廢棄,給人安上了伊勢與日向之名。<br />
<br />
海軍治療的原理相當簡單而粗暴——他們直接將兩人全身的血液替換成了人工血液。二人的身體機能全靠人工血液中的奈米機械維持,同時透過奈米機械抑制骨髓中不正常增生的血癌細胞,也讓伊勢與日向擁有了成為艦娘的資格。雖然人工血液仍在實驗階段,需要日日追蹤,每月也需要進行全身的大換血以保持人工血液中奈米機械與免疫抑制劑的濃度,但也總算是讓姊妹倆活了下來。<br />
<br />
想到這,伊勢不禁苦笑了兩聲。時至今日,她仍舊不知道自己該抱持著怎樣的心情來面對這個既拯救了她生命、又令她失去許多重要事物的海軍。她心裡有怨恨,但也有感謝,還有一些對國家的忠誠,以及在軍中被教導的榮譽感,這些情緒交織在一塊,有些混沌不明,但也是她現在最真誠的想法。<br />
<br />
「不過,大概感謝還是多了一些吧。」伊勢這樣想著。並未將日向和自己拆散,這大概就是海軍對兩個年幼孩子的最大仁慈了。除了給她一條新的命以外,還給了她一點活下去的希望,讓她在世界上仍有一個能繫上的錨點。只是她也沒想到,她與妹妹最後會演變成現在的關係。<br />
<br />
想到妹妹,伊勢心裡便漫起一絲絲的甜。好不容易卸下了軍人勤務的枷鎖,她想和日向好好過完餘生。當然,如果可以的話,這段餘生她希望能夠不要放棄掉自己已經被迫拋開了三十幾年的天文觀測。畢竟,這是她們姊妹倆共同的愛好。<br />
<br />
她已經記不起來自己和妹妹是從何發展起對天文的興趣了,就好像有記憶以來便對天幕上閃爍的星點抱持著喜愛。大概是受父親的影響吧?她猜想。她們的父親是個業餘的天文愛好者,書櫃裡滿是天文的科普書籍和天文圖鑑。總是臥病在家的兩姊妹,在長久的耳濡目染之下,或許便因此對浩瀚深邃的星空與宇宙產生了無比的嚮往。<br />
<br />
父親在她九歲的那年送給了她們姐妹倆一只雙筒望遠鏡。那望遠鏡的口徑可大了,拿起來有些沉,完全是為了觀星而設計的。當時她們的身體狀況總算好了一些,父親與母親便帶著她們到公園看夜空,教她們辨認星座,姐妹兩人輪流拿著望遠鏡與星盤在夜色裡找尋著金星與火星,雀躍的身姿如今想來也仍是令人好不歡喜。那只望遠鏡她還留著,收藏在一個銀白色的金屬提箱裡,現今與隨身行李放在兩人的病床下。伊勢總想著,希望出院後能與日向一起再將它拿出來好好運用。<br />
<br />
「不知道何時才能出院呢,好久啊。」她嘀咕地發了下牢騷。<br />
<br />
「結束了。」儀器發出了高頻且惱人的蜂鳴,接著伊勢身體的管線裡發出了類似喝空飲料時吸吮吸管的聲音。醫師雙手操作著儀表,出聲打斷了正叨叨唸唸著的伊勢。「數值一切正常。我切斷連結了喔。」<br />
<br />
「唔。」一陣痠麻感在伊勢的背後擴散,她反射性地挺起腰板。兩條管線自伊勢身上脫落,發出了金屬扣鈕解開的喀擦聲。那蔓延全身的詭異噁心感總算消失了。經過久坐的腳有些麻痺,伊勢搖搖晃晃地站起身,跳了兩下舒展筋骨,和醫生道了謝,便跨步走出診間。<br />
<br />
***<br />
<br />
「兩位回來啦?」大淀用著晚餐,見伊勢與日向推開門回到病房裡,便出聲問候道:「每個月都要進廠大修,辛苦了。」<br />
<br />
「我們回來了。還好,這只是小事。」日向回答道:「大淀小姐今天復健得如何?」<br />
<br />
「義肢還沒做好,也就只能動動關節防止萎縮吧。」大淀聳聳肩道。她用左手捉著湯匙,搖搖晃晃地鏟著碗裡的青豆粒。「大體來說還可以啦。」<br />
<br />
回到兩人合併著的病床旁,伊勢彎下腰讓日向攀住自己的頸子,把日向從輪椅移回到床鋪上,便去外頭找護理師,請她為因看診而有些耽誤的兩人送餐。<br />
<br />
與早晨和中午相仿,日向依舊擔任著餵食伊勢的角色。兩人一面吃飯,一面與大淀隨意地聊。三人熟識已久,便也沒什麼顧忌,從醫師之間的八卦,到整場太平洋戰爭的未來走向都是能夠搬上餐桌來配飯聊天的主題。<br />
<br />
「我看戰爭也是快要結束了。」大淀啜飲了一口有些冷掉的味噌湯,思索了一下子,接上了討論日本戰況的話題。「差別大概只在於輸得有沒有尊嚴吧。」<br />
<br />
「大淀講話也是挺直白的。」伊勢笑著說。<br />
<br />
「畢竟是事實呢。」日向聳肩說道:「知道真實戰況的人們大概都會得出類似的結論吧。」<br />
<br />
「大淀之後有想做些甚麼嗎?」<br />
<br />
「恩……去找明石吧?」大淀沒想太久,拋出了個不怎麼令人意外的答案。就如同伊勢與日向兩人互相依靠,她要去找同樣從戰爭中倖存下來的戀人相伴。「去年她在帛琉大破被救起來之後就回到日本來了。她有捎信給我,我想去找她。妳們呢?」<br />
<br />
「作為艦娘沒什麼花費,這樣下來的積蓄也是挺可觀的。應該可以買棟小房子吧?我想和妹妹在市郊買棟房子一起住。」伊勢不假思索地回答:「畢竟不能住得離醫院太遠。」<br />
<br />
日向沒出聲,只是點點頭允了伊勢的提案。<br />
<br />
「也是呢。」大淀舀起餐盤裡的最後一點豆子。「畢竟每天都要回診追蹤才行,辛苦兩位了。」<br />
<br />
晚餐之後,大淀說她想練習用左手寫字,也順道給明石寫信,要安靜點才好想要寫些甚麼,便把擋著自己病床的簾幕拉上了。見大淀暫時沒要使用浴室,伊勢便和日向一起借用來盥洗沐浴。伊勢沒有手掌洗澡實在不太方便,日向便也擔負起協助伊勢洗澡的責任。她坐在矮凳上,手裡抓著肥皂,將搓出的泡沫細心地抹上自己和姊姊的全身,順手偷吃了點姊姊的豆腐。<br />
<br />
「欸,不可以。」伊勢輕輕地用她的短手撞開在自己身上亂爬的日向的手。雖然說抹肥皂時手掌本來就會在身上搓洗,但日向的搓法實在是別有深意,讓伊勢感到有些身體發熱。「在醫院裡做這種事不好啦。」<br />
<br />
「我就不可以主動一點了?」日向停下手,罕有地露出了彷彿是剛惡作劇過的小孩才會有的笑容。她靠上前,整個人從後面抱住了伊勢。「明明平時都是伊勢在主動。」<br />
<br />
「問題不是這個啦。」伊勢轉過頭啄了下日向的臉頰,想打發掉日向的惡作劇。她難為情地笑道:「以後我們一起住,有的是機會。」<br />
<br />
「好啦,不鬧妳了。」對於自己作弄姊姊得逞感到有些開心,日向一邊笑著,一邊替伊勢沖洗了身體上的肥皂泡。<br />
<br />
舒服地將身子洗浴乾淨,伊勢與日向出了浴室。大淀仍將自己關在圍簾裡頭練習寫字,兩人便也壓低了聲量回到病床上,不想打擾到她。伊勢拉動垂掛在兩人床鋪邊的布幔,圍出一個屬於她們兩個人的小小私人空間。<br />
<br />
「一起看書嗎?」日向從邊桌上拿起一本向醫院借的小說,在伊勢面前晃了晃。伊勢點點頭,將身體靠到日向旁,腦袋斜斜地倚在日向的肩膀上。日向緩緩地翻著書頁,紙張摩擦的聲音沙沙,讓寧靜的病房裡不那麼死氣沉沉。<br />
<br />
伊勢看沒兩頁,便把注意力挪開了。兩人閱讀的節奏有些許的不同,雖然日向翻頁的速度刻意地配合著伊勢,但這樣讀起書來實在有些彆扭,伊勢便索性不看了,改將目光投向日向的手指。日向的拇指與食指夾著正在閱讀的那一頁的右上角,有些不安分地摩擦著;翻過下頁後,她又用食指在書冊的上緣來回刮擦。伊勢對日向手部下意識的習慣動作感到有些有趣,饒富興味地盯著看,看得要出神——或者是單純地因為無聊而發起了獃。<br />
<br />
「我說妳啊,沒在看書吧?」又翻過幾頁,日向察覺了伊勢有些呆滯的眼神,小聲問道。<br />
<br />
「妳繼續看啊,我這樣靠著妳也很好。」被問句拉回了神,她淡淡道。<br />
<br />
「不了。其實這本書挺無聊的,看一點點我就不太想繼續看了。」日向闔起書,放到一旁的邊桌上。既然自己覺得無聊,姊姊也沒心思在閱讀,那不如乾脆把書收起來作點別的事情打發時間。「伊勢,要去看星星嗎?」<br />
<br />
「神經啊妳。住院的病人有門禁啦。」<br />
<br />
「我是說出院之後啦。」日向輕捏了下伊勢的臉頰。「會說想要現在就去外頭看星星的大概也只有妳吧。」<br />
<br />
「妳明明也很想要吧——。」伊勢笑道。她見日向放下了書本,便將身子曲起,把頭枕到日向的大腿上撒野。「好想再一起看一次哈雷彗星呢!人一生裡能夠觀測到同一顆彗星的機會可不多。」<br />
<br />
「那大概還要等上四十年呢。」日向回想著多年前兩人一起觀星的記憶,數算著彗星回歸的週期。<br />
<br />
「真能活到那時,都八十幾歲了,大概也沒有體力去玩觀星了吧。」伊勢扳著手指計算自己的年紀,對此感到有些可惜。「不談那麼遠的事了。不如我們去看獵戶座流星雨?」<br />
<br />
「那也要等我們出院啊。」<br />
<br />
「如果出不了院,大不了兩個月之後我們溜去頂樓看!像我們小時候那樣,溜過門禁,跑到醫院的頂樓去用爸爸送我們的雙筒望遠鏡看星星。感覺不錯吧——。」<br />
<br />
「這樣光害很嚴重不好看啦。」日向悄聲地潑了伊勢一臉冷水,要她冷靜一些。「先顧好眼下的事吧?看星星的事等穩定一些之後再來安排也不遲呀。」<br />
<br />
「妳說得是沒錯啦……」伊勢嘟著嘴,仰著頭將視線對上正望著自己的日向。「可是就很想看啊!」<br />
<br />
「好好好……」日向有些敷衍地回答。她將食指與拇指夾住伊勢的兩頰,捏了幾下。「妳就只知道撒嬌。」<br />
<br />
「身為姊姊向妹妹撒嬌哪裡錯了嗎?」<br />
<br />
這角色好像反了吧?通常不都是妹妹向姊姊撒嬌嗎?日向在心裡默想道。不過她也挺喜歡伊勢這個樣子,便也沒說什麼,只是更低下了頭去看臥在自己膝上的伊勢。伊勢便趁著這個機會,將唇貼上前去,向日向索要了睡前的親吻。<br />
<br />
一下、兩下、三下,伊勢雨點般地央求著日向,絲毫沒有要罷手的意思。她甚至用自己的雙臂輕夾著日向的面頰,不讓日向從自己的面前逃開。<br />
<br />
「好了好了,親太多下了。」稍稍地抬起頭,日向讓自己的鼻頭蹭著伊勢的,對伊勢說道:「妳很貪心耶。」<br />
<br />
「再一下——。」<br />
<br />
「好啦。最後一下。等等大概要熄燈睡覺了。」經不起伊勢的嗲聲攻勢,日向妥協了,又多吻了下伊勢的嘴唇。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伊勢這才滿足地爬起身,乖乖地躺回到自己的枕頭上。<br />
<br />
在兩人打情罵俏的期間,窗外的天色漸暗,月亮逐漸掛高,是時候熄下燈光讓病患休息了。護理師從門口將電燈開關切斷,房間裡一下子暗了下來。伊勢爬起身,拉開了窗簾與靠近窗戶的隔間簾,讓星光與月光從窗格子流到兩人的病榻上。望出窗外,鑲嵌於天頂的星辰在大氣的擾動下一閃一閃地放著光,雖然因為光害而讓天棚可見的星點少去許多,但眼前的景象還是讓兩人看得有些入迷。<br />
<br />
「日向。」伊勢壓低聲量,喚了枕邊人的名字。<br />
<br />
「嗯?」<br />
<br />
「我們約好了,以後一定要一起去看星星。」<br />
<br />
「……一言為定。」<br />
<br />
===<br />
<br />
後記:<br />
<br />
嗨大家好,這裡是終於將新刊短篇集《夕暮殘陽》趕完的電漿。原訂砲雷首發但是窗了,只好推遲至今。不過我又是剛剛好地踩在死線上呢,我真厲害(並不)——。<br />
<br />
本篇做為《夕暮殘陽》一書最後一個故事的試閱,後半近一萬五千字的內容會待販售後一段時間才會補上至網路。《夕暮殘陽》一書總計約五萬三千餘字,共收錄了四篇故事:大和×鳳翔的《與子同行》(原篇名《願》加以編輯改作)、翔鶴×瑞鶴的《比翼之鶴》、鳳翔×葛城×雪風×提督的親情故事《背影》以及本篇——伊勢型姊妹的《天體觀測》,故事主要背景皆為戰爭末期或戰後。下週的FF34將是首次販售,我的攤位在第一天的Q41,有興趣的朋友可以來攤位玩耍——。對了、新刊與前次的《青鳥》定價相同,皆為180元。<br />
<br />
總覺得後記還是該多講點什麼可是再講下去要爆雷了(欸)。總之是這樣,這篇文我寫得蠻滿足的,算是重新回味了以前學生時期在天文社裏待過的那段時間吧。好想看星星啊(笑)。不多說了,總之,BOC的天體觀測是神曲(什麼結論)。<br />
<br />
另外很抱歉FF34會出現在攤位上的新刊只會有一份,也就是這本《夕暮殘陽》。《西元二二零零》屆時在攤上只會有無料,再次致歉。而日後我就暫時不打算開別的新坑了,這又老又大的洞我還是得趕緊繼續填起來才行。<br />
<br />
最後,這次的封面採用了類似版畫的風格製作,想呈現出那種早時的情懷風味。不知道各位喜歡嗎?總之,感謝各位看到這裏。大概半個禮拜後會再來發場宣吧(笑),到時候再向各位報告一些關於攤位的詳細事情。<br />
<br />
以上。電漿檸檬汁http://www.blogger.com/profile/10948657159236034789noreply@blogger.com0tag:blogger.com,1999:blog-7296101226378206017.post-62033787235813866062019-04-28T17:27:00.001-07:002019-04-28T22:13:26.801-07:00【艦娘小說】背影(下) 「多吃點。」木坂抓著碗喝粥,對圍在桌邊的三個女孩說道。<br />
<br />
鳳翔、葛城與雪風點了點頭。木坂見三人沒甚麼動作,伸手從桌上的盤子裡夾了幾塊醬菜,分別放進她們各人的碗裡。他又吞了幾口稀飯,才開口打破飯桌上安靜的氣氛:「今天美軍那邊好像在招臨時工,我打算過去看看。」<br />
<br />
「美軍?不要緊嗎?」想到木坂前海軍軍官的身分,鳳翔的面上不由得流露出些許的擔憂。「要不去其他地方試試——」<br />
<br />
「碰碰運氣吧,總不能就這樣下去。不攢點錢是不行的啊。」用箸尖將碗裡的米粒撥在一塊兒吞下,木坂打斷了鳳翔的話。「等時局平靜了一些之後,我還希望妳們讓你們回去學校讀書呢。」<br />
<br />
自信吾那裏拿到了米之後已經過了兩日。第一天的早餐吃得稍微奢侈了些,現在便回歸以往的慣例,將白米燒成粥來省著吃。雖然吃不到飽,但至少不會讓一家四口餓到。木坂將空碗放下,手臂拄著頭,看著三個女孩吃早餐的樣子發獃。<br />
<br />
木坂覺得頭有些暈。這兩天裡他時不時便覺頭疼目眩,食慾也不怎麼好。雖然他平時便吃得偏少,但這兩天他進食的量卻又比過往少上了許多。木坂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稍有怪異,只是他背上的傷口已經癒合結痂,雖然仍會有些刺痛與熱脹,但早已不再化膿,他便也不覺得自己得身體會有甚麼大問題,只道自己可能是累積了疲勞或受了風寒。<br />
<br />
感冒這種小事,過幾天自己會好,沒必要讓孩子們為自己瞎操心——木坂在心中暗想。目光看向正用著早餐的三人,他的眼神在思緒與昏眩中有些失焦,好似就要睡倒一般地半瞇著眼。<br />
<a name='more'></a><br />
「提督?」葛城見木坂的神色呆滯,輕聲喚他。「還好嗎?您臉色看起來很白……」<br />
<br />
「沒事、沒事。還要再一碗嗎?」葛城的叫喚聲將木坂的意識從朦朧的雲霧中拉了回來,他趕緊應聲道。伸手接過葛城正好空了的碗,他站起身,好從鍋子裡舀粥出來。<br />
<br />
但暈眩的感覺又再次攀上了木坂的腦袋。額頭、乃至於整顆大腦都發著熱,幾乎要讓他的思考宕機。<br />
<br />
「提督,您要不要休息一會兒?」坐在一邊的鳳翔放下了碗筷,站起身,要走到裏頭的房間去。她發覺了木坂神色的怪異——或者說,木板的異樣要令人不察覺都難。「我去給您鋪床。」<br />
<br />
「沒事、沒——」<br />
<br />
嘴裡含糊的話語沒得說完,他突然雙腿一軟,咚地一聲便摔倒下去。頭臉撞在桌板上,手裡的碗也磕碰成碎塊,木坂整個人滾倒在地,連神智都摔得沒了。<br />
<br />
看著眼前突發的這幕,三個女孩嚇得當場傻住,呆愣地看著倒在地上的提督。直到幾秒過去,這才理解了面前發生的事,慌亂地放下手裡的碗筷上前去攙扶木坂。<br />
<br />
「提督——!」<br />
<br />
***<br />
<br />
鳳翔與葛城使盡了氣力,才將陷入昏迷中的木坂給搬進房間裡。木坂毫無知覺地躺在床上,渾身都發著高燒,大汗淋漓地幾乎要冒出蒸氣。<br />
<br />
「葛城,你在旁邊照看下提督好嗎?」鳳翔丟下話,抓了兩條毛巾,便又走出門外。「我去弄濕毛巾給提督降溫。」<br />
<br />
「好。」葛城點了點頭。她將手放到木坂的額上,想稍微了解下他發燒的狀況,但那溫度卻是將葛城給嚇壞了。「啊!好燙!」<br />
<br />
聽見了葛城的驚叫聲,鳳翔沒在外邊磨蹭,簡要地請託雪風幫忙將餐桌上的狼藉收拾之後,便將毛巾浸過冷水,趕回到房間裡要葛城為木坂敷上。但木坂冒汗冒得厲害,汗水沒過多久便將涼冷的濕巾給染得發熱,她們只得不停地將毛巾重新以涼水打濕,才能稍稍控制住木坂那高得嚇人的體溫。<br />
<br />
雪風將地板上瓷碗的碎塊打掃乾淨,也將餐桌上的碗盤拿去洗了,便跟著鳳翔和葛城進到房裡。雖然她比起同年齡的孩子懂事許多,終究是年紀較小,看著兩個姊姊緊張地忙進忙出,又想到方才見著的景象,心裡不免得有些慌亂。與葛城一同坐在提督的身旁,剛才還忍得住的眼淚便一下子從眼眶溢了出來。她抓著姊姊的衣角,低著頭,抽抽噎噎地哭了起來:「怎麼會這樣……怎麼辦……提督……」<br />
<br />
雖然葛城的內心也是一團紊亂,但若連她也亂了陣腳,鳳翔肯定會吃不消。她側過身子,攬住了正因不安而哭泣的妹妹。<br />
<br />
「雪風,沒事的。」葛城輕拍著雪風的背,說道。<br />
<br />
「提督有些發燒而已,別擔心。」鳳翔又給提督換了條毛巾。她曲下身子,和葛城一起摟住雪風,柔聲地安慰:「他會好起來的。」<br />
<br />
「嗯……」在兩人的安撫下,雪風收住了淚。雖然仍舊不知所措,不過見兩個姊姊正焦頭爛額的模樣,她還是硬生生地將自己的情緒壓了下去。<br />
<br />
「啊!都這個時間了!」鳳翔看了一眼掛在牆上的破舊時鐘,赫然發現已經臨近該去工廠上班的時刻。<br />
<br />
雖然不放心讓木坂獨自在家,但工作可也不能丟著不管,否則若因為遲到或曠職而被工廠解聘了,家裡的經濟狀況定會變得雪上加霜。對她們而言,倘若失業了,找到下一份工作可不是件輕鬆的事——能夠接受她們原艦娘身分的職場可不多見。在這個作為家裡經濟支柱的木坂倒下的時刻裡,就算這份工作的薪資是多麼微薄,微薄得讓她們需要集合三人的薪水才能勉強支撐一家四口的基本開銷,她們怎樣也需要保住這份差事來讓她們得以餬口過日。<br />
<br />
想到這裡,愁色不禁便爬上了鳳翔的面龐。她有些猶豫——難道真要就這樣將木坂一人留在家裡?但若留下一個人在家裡照看他,依照鳳翔對工廠主管的認識,就連請了半天病假都會被掃地出門,更不要說不知道木坂還會病多久,留在家中照顧木坂幾乎便等同於失業。僅靠兩人的收入要讓四人能餓不死都有問題了,若還要從這菲薄的薪水中挪出部分來給提督治病,那根本癡人說夢。<br />
<br />
「鳳翔姊,總有個人要留下來陪提督。」似乎是讀出了鳳翔皺起的眉間所透露的心思,葛城堅決地說道:「不論如何,不能就這樣丟著他一個人在家裡……一定得要有人留下來照顧他。」<br />
<br />
「妳說得對……」聽了葛城的話,鳳翔像是被推了一把,終於拿定了主意。畢竟她心底也清楚,將家人與金錢放上了天秤後應該孰輕孰重。日子可以過得難捱,但放著害重病的家人在空蕩蕩的家裡孑然無助,這怎樣也說不過去。「那就拜託妳了。」<br />
<br />
「我帶雪風去工廠吧。請假我會盡量和主管談看看……提督就交給妳了。」迅速地將上班要帶出門的東西備齊攜上,鳳翔留下話,便帶著雪風踏出了鐵皮房的檻。她其實很想留在家裡照料提督,但見著么妹惴惴不安的神情,鳳翔知道自己作為大姊,或許該照料的是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切給嚇壞了的雪風。<br />
<br />
「好的。」葛城起身送兩人離開,也順道再將提督額上的毛巾換了一條。「路上小心。」<br />
<br />
鳳翔和雪風的身影還沒消失在街角,葛城便關上門,又轉回到房間裡。她側坐在榻上,輕輕捉起提督有些癱軟的手臂,拿了布巾為他拭汗。持續的發燒讓汗水浸透了木坂的全身,葛城不免有些擔心他會不會因此而脫水。<br />
<br />
「發燒要喝些淡鹽水才行。」她回想著過去服役時曾學過的一點關於急救的皮毛,在心內思量道。擦抹著木坂背部因高熱而滲出的汗水,葛城打定了主意,等等要去給提督泡點能快速補充水分與電解質的飲品。<br />
<br />
「好,這樣乾爽多了。提督應該有舒服一點吧。」葛城輕輕將木坂的身子再次放倒,讓他將後腦靠在枕頭上。雖然不知道他是否能夠聽見,葛城依然向木坂交代了自己離開房間的原因:「我去準備喝的,讓您醒來可以喝一些。有事就叫我,我馬上就過來。」 <br />
<br />
見雙眼緊閉的木坂沒有回應,葛城便也沒再多說什麼,默默地就往外頭走去。<br />
<br />
「咲夜……明日香……」<br />
<br />
「叫我嗎?提督,我在這裡。」甫踏出房間門的葛城沒聽清木坂囁嚅的話,趕緊掉頭回到木坂身邊。但見木坂依舊沒有睜開雙目,僅是口唇有些微張,她才曉得剛剛所聽見的低語聲是木坂在昏迷中的夢囈。<br />
<br />
「原來是夢話嗎……我還以為您醒過來了呢。」看著木坂憔悴而飽經風霜的那張老臉,葛城鼻子發酸,一股暗流便從心底湧起。一粒粒晶瑩的淚滴自她的眼眶滾下,沿著臉頰流淌,一點一點地落在地上形成了豆大的印漬。她用手掌抹著眼淚,又用手背揉自己因哭泣而發紅的鼻子,但那淚腺的閥門怎樣也閉不上,淚水多得都沾濕了她的衣襟。她跪坐在榻邊,看向臥在床上那意識不清的男人,兩手祈禱似地握住了他厚實卻無力的掌,聲音宛如告解,嗚咽地細聲道:「對不起……讓您受了那樣嚴重的傷。我好害怕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您會病得如此厲害,恐怕就是因為那身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br />
<br />
「如果真的有神,求求祢,讓提督好起來吧!要什麼我都給!」葛城將臉埋在自己的雙臂裡悶聲叫著,也將雙掌間那隻提督的手握得更緊了一些。貧病交迫令人走投無路,家裡沒錢能給木坂治病,她僅存的辦法只剩向蒼天祈求。「求祢了!讓他好起來吧……他就像我們的父親一樣呀……救救他……」<br />
<br />
片刻過去,葛城終於止住了幾近崩碎的情感。她抬起頭,臉頰上留著明顯的淚痕。木坂依舊沒有醒轉過來,兩只眼眸瞇閉著,僅有手指偶爾會輕微地抽動。葛城以左手拄著頭,細細地看木坂的容貌。忽然,她驚覺,木坂似乎又比當初鎮守府解散時老了不少。他眼角的尾紋變得更加清晰可見,眉宇間也被光陰多畫上了幾道皺褶,而細碎的紋路更是佈滿了他的面孔。葛城知道木坂已年近半百,早已不再年輕,但她沒想到的是,木坂竟是被現實磨耗得如此衰老不堪。<br />
<br />
「唉……」垂下眼瞼,葛城無助又無奈地嘆了聲氣。她站起身走到外頭,要去做她先前決定而未做的事。「提督,我去給您弄點喝的。醒來的話喊我一聲,我就在外邊,沒有離開。」<br />
<br />
***<br />
<br />
葛城搬了凳子在家門口的火盆旁烤火,手裡端著碗,正在吃已經放得冷掉的晚餐。她早在鳳翔與雪風快回到家時便備好了餐點,只是她讓兩人先用,自己則繼續照顧木坂,待木坂醒來後又給他餵了飯,一直到他再次睡下後才將照顧的崗位交棒給鳳翔,自己到外頭吃這頓遲了許多的晚膳。<br />
<br />
太陽早已落下了許久,屋外的天色暗沉沉地,僅有些許的星宿閃爍地點綴在天幕。夜風吹來有些寒冷,不過盆裡的柴火搖曳,涼意沒能駐留在葛城身上,都被盆火散出的暖氣給驅散了。她看著高掛於空的月亮,腦海裡一點一點地浮現了提督今日在醒來時對她說話的樣貌與聲音。<br />
<br />
畢竟是剛發生不久的事情,記憶自然是相當明晰。莫約是下午的兩點半,木坂終是從昏迷之中甦醒。他倚靠著葛城的攙扶,吃力地坐直起身子。雖然受病痛所困,他臉上仍是保持著淺淺的笑,面容看來十分平靜慈祥。他吞口水潤了潤因發燒而稍嫌乾燥的喉嚨,淡淡地說道:「抱歉啊,我竟然病倒了。老了真的不中用了呢。」<br />
<br />
葛城不知該說些甚麼,只能抿著嘴,一邊勉強自己不要哭喪著臉,一邊給木坂張羅飲食。明明不是木坂的錯,他卻道歉了,這讓葛城心裡像是給刀劃過一般地疼痛。她咬住了下唇,在歉疚感的浸染中,幾乎要在上頭咬出一排血齒印。<br />
<br />
「提督,喝點水和吃點東西吧。您有力氣嗎?還是我來餵您?」深呼吸過幾巡,葛城鬆開了咬住的唇,稍稍冷靜了一些。她端著水杯與碗盤,走回到木坂的身邊,盡量地藏起話裡的情緒,輕聲地向木坂問道。<br />
<br />
「葛城,別擺出那樣的表情啊。」沒有回答葛城的問題,木坂使盡力氣地抬起手,放上了她的肩頭。雖然葛城的語氣就如平常一般,但她怎樣也掩蓋不住顯露於眉額之間的那股內疚。木坂見著了,淡淡地嘆了聲氣,拍了拍她的膀子。「唉。不要自責,那不是妳的錯,笑一笑吧。女孩子還是笑起來比較可愛呢。況且這應該和那天的事應該沒什麼關係吧,我只是感冒得有些嚴重而已。讓妳們操心了,抱歉啊。」<br />
<br />
葛城沒有出聲回應,只是點點頭,擠出了一個笑容給木坂。她一語不發地拿起湯匙,舀了點米粥放到提督的嘴邊。對此提督也沒抗拒,配合地張開嘴。木坂在葛城的協助下用畢了午膳,沒一會兒便又敵不過睡魔的襲擊,再次倒回床鋪上睡著了。<br />
<br />
回憶至此,葛城眼神呆滯地望著盆子裡舞動的火焰發楞。吸了下鼻子,又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她喃喃自語地複誦木坂說過的話:「『不要自責』嗎……」<br />
<br />
「怎麼可能做得到嘛。」揉過眼睛的手背上被沾濕了少許,葛城微紅的眼眶顯得有些濕潤。她眨了眨眼,想將縈繞在心頭的惻愴感驅開,但那心情像是苦澀的藥粉,不論喝了多少水,味道仍舊殘留在舌根,遲遲無法散去。<br />
<br />
嘰嘎——。<br />
<br />
缺油的金屬絞鍊發出磨擦的噪聲,驚動了正暗自神傷的葛城。她從雜亂的思緒中脫出,這才發現時間已經晚了,便趕緊將碗裡剩下的一點冷湯喝進肚裡,將碗箸放下,伸了個懶腰準備要起身回到屋內。<br />
<br />
方才開了門的人正是鳳翔。她將門板帶上,從房子裡緩步走出,靜默地站到葛城身後,雙手搭上了葛城的肩膀。<br />
<br />
「葛城,妳還好嗎?」鳳翔傾著身子,悄聲問道。<br />
<br />
「鳳翔姊?」感受到肩上傳來的觸感,葛城愣了一下。她說話的聲調顯得有些扁平,好似有什麼在心底被鳳翔的問句給觸碰到了。「……我還好。」<br />
<br />
「真的?」鳳翔更加地靠上了葛城一些,似是覺得這樣更能讓葛城說出真實的想法。她的胸口貼上了葛城的背部,雙手從葛城的肩上放下,輕輕地環著葛城的頸子。她在葛城的鬢旁說道:「我有點擔心妳。」<br />
<br />
「……雪風睡了?」葛城顧左右而言他地扯開話題,躲開了鳳翔的追問。她把手掌搭上了鳳翔圈抱著自己的手臂,略顯倦意地催促鳳翔也去就寢。「鳳翔姊也先去睡吧?晚上我來照看提督就行了。我坐在椅子上打個盹便可,我還行。」<br />
<br />
「雪風睡了我才出來找妳的。」鳳翔摟著葛城的手仍然沒有鬆開。她聽見葛城的聲音裡摻雜了些許的疲態,擔心地向葛城問道:「今晚我們輪流看護提督好不?妳一整天這樣繃緊著神經,也累了吧。」<br />
<br />
「可是姊妳明天還要上班呢。」葛城搶過話,想要讓鳳翔打消這個念頭。「我來就好了。」<br />
<br />
「妳明天不也要照顧提督嗎?」鳳翔用葛城的話將葛城給堵了回去。她的手又摟得更緊了一些。「我只是希望妳稍微睡一會,免得妳累垮了。」<br />
<br />
「可……我還是希望能由我來。」葛城嘆氣道。她吞了一口口水,終究還是把剛剛沒能說出的那些自責的話給吐了出來。「要不是我,提督也不會受如此重的傷,那麼今日或許便不會病得這麼重了吧……我一定要替提督做些什麼。」<br />
<br />
「妳果然在在意這件事情啊。但相信我,提督不會希望……」<br />
<br />
「鳳翔姊——」葛城的語氣裡透露著一種不願妥協的氣息,有些強硬地打斷了鳳翔的話。她推開了鳳翔攬著自己的手臂,轉過身,雙手捉住了鳳翔嬌小的肩頭。堅定地望著鳳翔的雙眼,葛城說話的聲音不響,甚至有些微弱,但卻又巨大得難以撼動。「讓我來吧。」<br />
<br />
「好吧。」見葛城心意已決,鳳翔知道自己沒可能勸得住葛城,便也就不再阻攔。她回望著葛城的瞳眸,輕聲道:「答應我,妳撐不住的時候會告訴我。」<br />
<br />
「我……會的。」葛城的眼神往一旁溜開,遲疑了一瞬,才又重新迎上鳳翔的視線。「可不能讓鳳翔姊妳更操心了呢。」<br />
<br />
鳳翔沒有說話,只是點了點頭。她淺淡地微笑,只是那神情中似乎又夾雜了一些無奈,又或是一點不捨。<br />
<br />
「我們進去吧。」拾起碗筷,葛城站起身。她伸手勾住了鳳翔細瘦的手臂,兩人一同回到了破敗的小鐵皮屋子裡。<br />
<br />
***<br />
<br />
「我來吧,換妳去吃飯。」鳳翔進到房間裡,從葛城的手裡接走了她正在給提督擦拭身體的毛巾。<br />
<br />
「……嗯。」葛城看來有些疲憊,一對眼睛睜有些得吃力。她遲緩地點了下頭,要走到外邊去。<br />
<br />
「葛城。」見葛城走起路來搖搖晃晃地,鳳翔拉住了她的手。她盯著葛城的臉,話聲溫婉徐緩,但言詞裡透出的卻是不容辯駁的氣勢。「吃完飯去稍微睡一下吧,你看起來糟透了。」<br />
<br />
「我還可……」葛城下意識地想要逞強,但最後還是收住了念頭。提督倒下後已過了三日,這幾天裡她都沒怎麼闔過眼。她明白,自己還真的是需要一點休息。「好的。」<br />
<br />
走進客廳,葛城在桌旁坐下。本該有四個人一齊用餐的飯桌上只剩她與雪風,看來有些冷清。雪風替她盛了一碗稀飯,又遞給她一雙筷子。葛城道了謝,從盤裡鑷了些許的醃菜,便低下頭專注地扒起了碗裡的米糜。<br />
<br />
「那個,葛城姊……」坐在桌旁的雪風喊了葛城一聲。她猶豫了一會,見葛城停下筷子,這才開口問道:「提督他今天整天……還好嗎?」<br />
<br />
「還是在發燒,但是有好一些,沒再發燒得那麼嚴重了。」葛城斟酌了一下用字,將木坂的狀況透露給雪風知道。她瞇起眼,露出一抹微笑給雪風,要雪風不用擔心。「放心,雖然久了點,但是提督會好起來的。」<br />
<br />
還是別讓雪風瞎擔心吧——葛城暗暗地想。她告訴雪風的話有些保留,沒將一些木坂惡化的事說出來。提督的體溫確實是沒再燒得那麼厲害了,但葛城沒說的是,提督昏睡的時間越來越長,而他今日醒來時就吐了兩次。木坂發燒後便沒什麼食慾,就算葛城給他餵飯也吃得不多,於是他嘔出來的全是濁黃的酸水,看得葛城好是心疼,卻也拿這毫無辦法,只能給提督多喝點水,好緩解他喉嚨給胃酸蝕得發疼的灼燒感。<br />
<br />
看著木坂的身體每況愈下,葛城心裡清楚,這病大概真不是普通的感冒發燒。要讓木坂的狀況穩定下來,僅剩的辦法便只有帶他去醫院看病。然而這卻是她們最做不到的一件事。連掛號費都出不起,病院的門是不會為了這樣的人而開的。<br />
<br />
所謂貧賤,或許就是在說「貧民的命賤」吧。葛城的臉色沉了下來,本已疲憊不堪的容顏像是又蒙上了一層灰,就連微笑都看來有些憂傷。<br />
<br />
「嗯。」雪風似乎是讀懂了葛城的表情,點了點頭,便也沒再繼續問下去。「葛城姊這幾天辛苦了。」<br />
<br />
「雪風和鳳翔姊也是呢,工作辛苦了。」撫弄了幾下雪風棕褐色的短髮,葛城才把情緒從低潮中稍稍拉出一些,鬆開了皺起的眉頭笑道。她重新將注意力放回到碗裡,仰頭把裡面殘餘的湯水喝下。<br />
<br />
「啊,我來收拾就行。」見葛城用完了晚餐,雪風說道。她麻利地動手整理餐桌上的碗盤,要拿到屋外去清洗。「葛城姊先去休息一下吧?」<br />
<br />
「那我稍微在客廳睡一下,晚些喊我起床好嗎?」葛城打了個哈欠說。她感覺到身體正在向自己抗議,便也就欣然接受了雪風的建議。學著提督過往睡覺的方式,葛城在客廳裡打了地鋪。才躺倒沒幾分鐘,她的眼皮便支撐不住,整個人被睡意淹沒過去。<br />
<br />
「啊,好的。」雪風看著睡著的葛城答道。她雙手抓著方才從桌上收拾的碗盤堆,用腳關上了門。<br />
<br />
***<br />
<br />
疲倦總是讓人睡得特別沉,葛城蜷著身體在客廳的邊上輕細地打著呼嚕。不知過了多久,隔壁房間傳來了一些細碎的對話聲,似乎有些吵醒了她。她翻了個身,迷迷糊糊地在嘴裡含混地抱怨了兩句。<br />
<br />
「水、水——」提督的呻吟聲痛苦,聲量愈發增大,最後就連隔著牆板都能聽得一清二楚。葛城這才發現方才的嘈雜聲是木坂的聲音,嚇得自半睡半醒的狀態裡醒來,爬起身,跑進房間裡。<br />
<br />
「提督,吐出來好些點嗎?這裡有水……」鳳翔一手撫著木坂的背,一手拿著水杯,遞上前給他。<br />
<br />
「噁嘔——」木坂沒能出聲回答,對鳳翔搖了搖頭。他抱著臉盆,嘴裡又再瀝出了混濁的黃色液體。小小的盆裡盛接了不少穢物,看來早在葛城醒來前已吐過了好幾巡。<br />
<br />
「不知道為甚麼提督醒來之後一直吐。」雪風拉了拉站在門口的葛城衣角,踮起腳尖在葛城的耳邊說道。葛城拍了兩下雪風的肩膀要她放鬆一些,便靠上前去看木坂的狀況。<br />
<br />
「鳳翔,換用這個盆子接吧。」遞上另一個臉盆,葛城接過了木坂手裡的那一個。「我把這個拿去處理掉,一直聞到這種味道提督會更想吐的。」<br />
<br />
「還好……我好像沒東西能吐出來了。胃袋跟錢包一樣空空的,哈……」木坂渾身綿軟地將背靠在牆上癱坐著,講了個不怎麼好笑的笑話,又有氣無力地笑了兩聲。「不過還是拿去倒掉吧,不然換你們聞了想吐。」<br />
<br />
看著木坂的樣子,葛城沒辦法和他一樣能笑出來。她讓鳳翔在裡邊顧著提督,自己小心翼翼地端了那溢散著刺鼻酸臭味的盆皿,到屋外找了個水溝倒掉,又從家門外的缸裡舀了些水,沖洗那盛裝過嘔吐物的臉盆。<br />
<br />
葛城無聲地動手清洗著盆子,思緒糾結在了一塊兒。她實在擺脫不了自己的愧疚,一想到木坂苦笑的表情,眼淚又滴答滴答地落了下來。<br />
<br />
「可惡、可惡、都是我……」葛城蹲坐在地,顫抖著身子,壓低了聲音偷偷地哭。她不想給木坂聽見,因為她知道,若讓木坂聽見了,他肯定又會要安慰她——而那正是她最難受的事。<br />
<br />
「啊……不好意思,請問木坂孝弘先生是住在這附近嗎?」一個陌生的男聲向葛城搭話問道。葛城抬起頭,才想起自己剛剛哭過,趕緊用衣袖隨意地抹了幾把眼淚。<br />
<br />
「您找提督有事嗎?」葛城吸了下鼻子,站起身回答道。她稍微打量了眼前中年男人——他的年紀看來與木坂相去不遠,只是頭髮不若木坂那般花白,面上的皺紋也不似木板那樣深刻。<br />
<br />
「是原艦娘啊,妳好。我是孝弘的朋友,小村信吾。我有要事找他。」信吾向葛城介紹了自己,說明了來意。他想到方才所見的淚容,忍不住還是問了一句:「妳……還好嗎?」<br />
<br />
「您好,我是葛城……我沒事。」葛城眨眨眼,將眼眶裡最後殘下的一點眼淚給擠掉。她簡單地自我介紹後,便撿起地上還沾著水滴的臉盆,帶著信吾往家裡走。「小村先生,我帶你過去找提督吧。」<br />
<br />
「提督身體不適,還要請您包容一下。」走沒幾步路,葛城便領著信吾到了他們那間小小的破屋子外。葛城一邊和信吾提了木坂生病的事,一邊推開了家門。「請進。家裡有些雜亂,還請包涵。」<br />
<br />
「不會、不會。」<br />
<br />
「這邊先請坐一下。」她在客廳拉了張椅子給信吾稍坐,自己便進到房間裡找提督。「提督,有一位小村先生說要見你。」<br />
<br />
「告訴他我就來……」木坂奮力地撐起身子想要下床,但一不小心便幾乎要滾倒在地,幸好三個女孩趕緊上前去攙住他才沒讓他跌落。木坂苦笑了兩聲,這才放棄起身去找信吾。「麻煩他進來吧。」<br />
<br />
葛城到外頭請了信吾進房間裡,三人識相地暫時退出到房間外。只是她們又很好奇信吾和木坂的對話,三個女孩便鬼鬼祟祟地在門口側著耳朵偷聽。<br />
<br />
「你怎麼看來奄奄一息的……你還好吧?」信吾進了房,坐到木坂的床側,有些擔憂地問道。木坂的臉色很白,甚至有些發青,實在難以令人不去替他擔心。<br />
<br />
「沒事、沒事,感冒而已。多喝水,睡一睡就會好的。」吃力地搖了搖頭,木坂堅稱自己只是感冒而已,要信吾別擔心。「唉,我又開始覺得有些疲倦了。感冒總是這樣……長話短說吧。」<br />
<br />
「總之,事情都幫你辦妥了。」信吾看木坂對自己的病情堅持,便也不再多說什麼。他從包裡拿出一封牛皮紙袋,自裡頭抽了幾張蓋上許多紅印的文移出來,遞給木坂過目。「喏,你看。你們四人的經歷都漂乾淨了,這是新的身分證明文件。」<br />
<br />
「這還真是感謝啊!太好了……我最掛慮的便是這事了。」木坂捉著那幾片紙張,欣喜得眼眶泛淚,雙手不知是因為乏力還是激動而不停地顫抖著。「這樣我們就能夠重新開始了。擺脫那樣的標籤……」<br />
<br />
「只是為了趕時間,我把她們三個都掛到了你的名下作女兒。否則一些文件還要再送,我怕這件事又會被延誤了。」信吾一邊翻閱著他給木坂帶來的公文,一邊又補充說道。<br />
<br />
「養女嗎……」木坂沉吟了一會兒。「我沒問過她們這件事呢。原本是想等家裡狀況好轉之後再來煩惱……我還是希望可以尊重她們的想法。」<br />
<br />
「提督……爸,我不介意。」在門外偷聽的葛城聽了木坂的話,終是按捺不住心情,進到房間一把抱住了木坂,眼淚嘩啦啦地灑了下來。「謝謝您為我們做了這麼多。爸……謝謝您……」<br />
<br />
「我們也是。」雪風與鳳翔擦著眼淚,也跟在葛城身後進到房間裡頭。葛城鬆開木坂,讓兩人也和木坂擁抱了。<br />
<br />
三個女孩圍坐在木坂身旁,就好似一幅和樂的全家福。木坂呵呵地笑了,打趣說道:「我這算老來得女嗎?這可真是喜事一件啊。」<br />
<br />
「我啊,年紀輕輕就參軍了。從那時候開始,我這一生都在掠奪生命。以前駛船開砲,後來調度艦娘……幹的都是些殺人害命的勾當。」木坂牽著三個女孩的手,娓娓地說著過去的事。講著講著,淚腺一下子拴不住,頓時一張老臉上涕泗縱橫,講的話都變得含糊了。「軍隊解體後能保護你們幾個,真是、太好了……我這一生,總算拯救了點甚麼……」<br />
<br />
「這樣我就能放心了呢。哈……」木坂的眼睛瞇成了彎月形,如釋重負般地笑了。<br />
<br />
「放心什麼,你快些好起來,我們還要去喝酒呢。」信吾拍了拍木坂的手背笑道。但木坂沒有反應,看起來像是昏睡了過去,動也不動地癱坐著。<br />
<br />
「爸?」「孝弘?」坐在一旁微笑著的四人這才驚覺木坂的不對勁。信吾伸手探了下木坂的鼻息,那呼吸微弱得令人無法相信這個人方才還如此健談。<br />
<br />
「怎麼會……爸!醒醒!」事態轉變得令人措手不及,女孩們焦急得哭了,就連最為年長的鳳翔都慌亂起來。她們捉著木坂的肩膀與手臂,搖晃著想喚醒他,但木坂的肢體就像斷了線的人偶,毫無反應,僅僅是隨著她們的搖晃而擺動。<br />
<br />
「冷靜點。」信吾出聲安撫她們三個。他轉過身,將木坂的手跨上自己的肩頭,雙手扶起木坂的腿,將木坂整個人揹了起來。「走,我們去醫院。」<br />
<br />
「可是我們……沒……」<br />
<br />
「我和你們父親三十年老交情了,這點忙我幫得上的。」信吾催促道:「走吧,再遲可能就來不及了。」<br />
<br />
***<br />
<br />
休息室裡迴盪著的是葛城崩潰的哭聲,以及鳳翔與雪風的低泣聲。方才的儀式裡她們都還能忍住悲痛保持靜默,直到木坂的身軀被棺蓋蓋上,推進了火葬場裡,這才終於抑制不了情緒,痛哭出聲。<br />
<br />
「對不起……對不起……爸……是我……是我的錯……」淚水佈滿了葛城的臉,她的聲音像是自己被摔碎了一地那般痛苦,悲啼聲近乎嘶叫,幾乎要泣出血來。鳳翔與雪風抱著她,雖想安慰葛城,但兩人的眼淚卻也怎麼都停不下來。信吾在一旁陪著三人,眼淚也撲簌簌地在掉——畢竟三十年的情誼,沒可能對此不傷心。<br />
<br />
木坂在戰爭之後已經沒了親人,一顆丟在廣島的新型炸彈讓他從此成了鰥夫。他過往的同事與下屬在軍隊解體後早化作了鳥獸散,一個個都斷開了聯繫,而上級則通通抓去給國際法庭判刑了。沒有親人,亦沒幾個熟人,整場喪禮只有三個養女與信吾替他送行,火化休息室裡空盪盪地,不免還是令人覺得有些寂寞。<br />
<br />
「不好意思,請諸位移駕至這邊……」<br />
<br />
過了莫約一個小時,火化終告一段落。工作人員從裡頭出來,請四位前去撿骨。女孩們揉了揉眼睛,將情緒整理好,才跟了上去。<br />
<br />
鐵盤上等待著她們的是一堆燒化過的白骨與粉末。她們所熟悉的那位木坂已經消失,僅存這些作為與現世的連結。鳳翔、葛城、雪風各自拿了一雙長筷,合作著將父親的骨頭夾進灰罈裡放好。一塊又一塊,直至將木坂每個能用長箸夾起的部分都收進罈裡,她們才將鐵盤交還給工作人員,請她們協助將那些已燒作粉末的灰燼也放進罐中。<br />
<br />
閉上了罈蓋,殯儀館的人員替她們將骨灰罈包上布巾,結束了這場略顯寂寥的喪禮。<br />
<br />
信吾與三人一同慢慢地走回到那間破舊的鐵皮屋。三個女孩輪流抱著木坂,一路上感受他在世上最後的重量,不發一語地走著。直至回到家中,她們暫將木坂安置在客廳的大桌上後,這才出聲向信吾道了謝。<br />
<br />
「信吾先生,真的十分感謝。沒有您幫忙我們真的不知如何是好……」<br />
<br />
「哪裡的話,別這麼客氣。我有東西要交給妳們。」<br />
<br />
「孝弘之前拜託我幫忙處理的事情終於告一段落。這些是他先前因為調查而遭凍結的一些財產,現在都轉到你們名下了。」信吾從袋子裡掏出了印鑑和存摺,交到三人手裡。「我擔心你們不會處理,就先用了鳳翔的名義開設了一個銀行帳戶……錢都轉到裏面了,印章和存摺妳們要收好。」<br />
<br />
「這……謝謝您幫我們這麼多。」<br />
<br />
「別這麼見外,妳們是孝弘的遺女,作為他三十年的老友,幫點忙不過分的。」信吾淡淡地說道。「妳們三個打算接下來怎麼辦?」<br />
<br />
「先送爸爸回故鄉吧。」葛城提議道。她望向鳳翔與雪風,她們倆贊同地點了點頭。<br />
<br />
「然後……我們要努力活出一個值得被他拯救的人生。」<br />
<br />
===<br />
<br />
後記:<br />
<br />
嗨大家好,這裡是許久未更新的電漿。(土下座)<br />
<br />
這篇剛好趕上艦娘六周年(有趕上嗎!?)與平成的最後,終於將許久以前開的坑給完結了,希望大家會喜歡。<br />
<br />
太好了,趕在令和年號上架前寫完,不會被說是從平成拖稿拖到到令和的混蛋了<br />
<br />
啊,不對,還有二二零零,我還是個從平成拖稿拖到令和的混蛋 LUL<br />
<br />
先偷偷宣布一件事,6月初的砲雷我會參加,這次是和八雲一起合擺!<br />
<br />
會有新刊,預計是一本短篇集(青鳥之後做短篇集做上癮了是不是啊),主題是戰末戰後世界觀<br />
<br />
本篇(即整部《背影》)會收錄進去,其他還有先前寫的《比翼之鶴》、收錄於八雲作品《大和廡子》中當作插花的《願》,以及一到兩篇的新文章。且上述提到的舊文章都會重作編輯改寫,會和先前在網路上發布的有所不同。<br />
<br />
以下是一些寫本篇時產生的想法,有點長所以放最後面--<br />
<br />
《背影》一文其實對我來說有著某種程度上的特殊意義。一開始寫時還沒有,但直到在下篇(也就是本篇)寫作的時候,我的祖母過世,我才對生命的無常性與親人逝世的痛有了更深一點的體會。這也讓我開始猶豫,到底要不要讓木坂死?親人的病倒到逝世到底要怎麼寫?雖然原定計畫裡是要讓他死的,但中途有一度大改了劇本,想讓他活下來。或許是跟當時祖母病逝有關吧。我的祖母雖然不是像故事裡那樣極端地突然便病倒,但某種程度上來說也是很為相似。祖母的病情從急遽惡化到病逝,只有短短一個月。那段時間裡光是去設想到親人生重病與病逝都令人疼痛萬分。直到現在,我才漸漸能好好檢視自己的這段經歷。於是才又將故事改回了原本的逝世線,而這也是我自己最屬意的故事。<br />
<br />
當初寫《背影》的時候就是在想,我到底想要敘述一個怎麼樣的父親的樣貌。我頭一個想到的便是自我犧牲的父愛、以及讓這自我犧牲的動機更為強烈的贖罪,不知道有沒有很好的表現出來呢?說到父親,就不得不提當初會選用「背影」一詞的原因。取其作為標題確實是要挪用朱自清父親的那個意象,所以這故事其實還是和橘子有關的,前兩篇的文前聲明大概算是詐欺吧LUL<br />
<br />
「我們要努力活出一個值得被他拯救的人生。」這句話其實是這整部《背影》裡最先成型的內容。我認為,這就是生命的傳承吧?受了別人生命恩惠的人,用盡全力去活這段從他人手裡接過的命,我覺得,實在很美。這也讓我很想再寫一篇背影的後日談w<br />
<br />
好啦,廢話這麼多,感謝大家看到這裡。<br />
<br />
拖了兩年半,經歷了許多不同的心境變化,這整篇《背影》才終告完成。真的很~抱~歉~<br />
<br />
再一次感謝各位。<br />
<br />
我要去作藝術教育期中報告、版畫期中作業、還有念西洋藝術史期中考了 LUL電漿檸檬汁http://www.blogger.com/profile/10948657159236034789noreply@blogger.com0tag:blogger.com,1999:blog-7296101226378206017.post-56605722424443709662019-01-24T06:44:00.001-08:002019-02-17T05:45:15.383-08:00【印量調查】請一直一直留在我身邊 FF33印量調查<b><span style="font-size: x-large;">表單請點<span style="color: red;"><u><a href="https://goo.gl/forms/1EvxBl9GB0pKIIej1" target="_blank">這裡</a></u></span></span></b><b><span style="font-size: x-large;">(已關閉)</span></b><br />
<br />
作品名稱:《請一直一直留在我身邊》<br />
主題:吹響吧!上低音號系列/莉茲與青鳥<br />
配對:南中四重奏 四人行<br />
規格:A5右翻,彩色封面,字數約4.5~5.5萬字<br />
價格:未定 約200左右<br />
首發:FF33 第一天<br />
<br />
<div class="separator" style="clear: both; text-align: center;">
<a href="https://blogger.googleusercontent.com/img/b/R29vZ2xl/AVvXsEijgxa_LDo8c6FjiPzwflES9fCvqRl7x0xjsuAQtGujGNxpacIeuRjE3FyeGN7lAA7QDk6WYFW9R15oDVXj_LmVNUXzxg1DX_VGi4haUDoDt8-XgVmRQbs83peGyU8l2UJkH25nN0EDdH1z/s1600/%25E5%25B7%25A5%25E4%25BD%259C%25E5%258D%2580%25E5%259F%259F+1.png" imageanchor="1" style="margin-left: 1em; margin-right: 1em;"><img border="0" data-original-height="1241" data-original-width="875" height="320" src="https://blogger.googleusercontent.com/img/b/R29vZ2xl/AVvXsEijgxa_LDo8c6FjiPzwflES9fCvqRl7x0xjsuAQtGujGNxpacIeuRjE3FyeGN7lAA7QDk6WYFW9R15oDVXj_LmVNUXzxg1DX_VGi4haUDoDt8-XgVmRQbs83peGyU8l2UJkH25nN0EDdH1z/s320/%25E5%25B7%25A5%25E4%25BD%259C%25E5%258D%2580%25E5%259F%259F+1.png" width="225" /></a></div>
<br />
<br />
作品試閱:<br />
<a href="http://sk10037643.blogspot.com/2019/01/blog-post.html" target="_blank">《大晦日的鐘》</a> 、 <a href="http://sk10037643.blogspot.com/2018/12/blog-post.html" target="_blank">《家》</a><br />
<br />
簡介:<br />
畢業後的四人雖然有著不同的前程,彼此之間仍然有著緊密的聯繫。就算身處異地,她們仍然心繫著彼此。<br />
「請一直一直留在我身邊。」<br />
霙在教室裡獨自閱讀著繪本時的獨白,成了他們之間的約定。一個都不落下,永遠地……<br />
<br />
基本上是夏紀、優子、希美、霙決定四個人交往在一起,這樣的前提。<br />
收錄了許多算是甜甜的故事!雖然其中有一些酸酸的內容,但總歸來說是甜的!<br />
所有短篇都是共享同個世界觀以及時間軸的,故事都是發生在同個世界,只是不同時間點,大概是個這樣的短篇集。電漿檸檬汁http://www.blogger.com/profile/10948657159236034789noreply@blogger.com0tag:blogger.com,1999:blog-7296101226378206017.post-42820441239008457262019-01-24T05:42:00.000-08:002019-01-24T06:45:21.093-08:00【吹響吧!上低音號】大晦日的鐘【夏優希霙】 「年末放假要不要約出來一起去哪走走?」某天課程結束的下午,夏紀對身旁的優子與希美提議道。「我最近抽獎拿到了渡假旅社的折價券,跨年期間也能用,想問你們要不要一起去玩?」<br />
<br />
「耶——真不錯耶。」希美聽了夏紀的話,提起了一些興趣。<br />
<br />
「哪裡的旅社啊?」優子挑眉問道。<br />
<br />
「在河原町那邊——啊!我們可以一起去八坂神社的除夜祭,還有知恩院的新年敲鐘,如何啊?」夏紀晃晃頭,猛然想到了些什麼,右手握拳在左掌上敲了一下。「那天可以先在附近走走或是在旅社小小度假一下,然後參拜,隔天再到處逛逛,還不錯麻!」<br />
<br />
「我來問問霙的意見!」<br />
<br />
「部長呢?」<br />
<br />
「會啦、會去啦。」優子皺了皺眉,對夏紀給自己的稱呼有些不滿。「都畢業多久了,你這樣叫怪難為情的。」<br />
<br />
「好、我知道了部長——。」<br />
<br />
「你這是討打是不是啊?」<br />
<br />
優子擺弄著手裡的手機,撇著嘴站在車站大廳的柱子旁,想到了大概上個月發生的事。夏紀果然是欠打——明明是一起出去玩的提案人,結果只有她遲到。優子看了下時間,又往通訊軟體裡按了幾個催促夏紀快點的字句,便轉頭加入了希美和霙正在聊的話題裡。<br />
<br />
「抱歉——真的很抱歉。」過了一會兒,夏紀的聲音從三人的後頭冒了出來。她粗喘著氣,明顯是趕來的一路上都用跑的。「睡、睡過頭了非常抱歉!」<br />
<br />
「中、川、夏、紀!現在都幾點了!」優子沒好氣地說。她將手機的時鐘軟體放大至全螢幕,塞到夏紀的眼前。電子時鐘黑底白字地寫著現在正好是十點半。「我們約的時間可是十點整!你遲到了半小時!半、小、時!」<br />
<br />
「抱歉、抱歉。」夏紀吐了吐舌頭,縮著頸子,雙手合十地向優子再度道歉。「昨天太興奮了睡不著嘛。」<br />
<br />
「你是小學生嗎?」優子不可置信地看著夏紀。不過看夏紀那狼狽趕來的樣子,優子也沒再繼續責怪她。「哼、算了。」<br />
<br />
一旁看著優子教訓夏紀的希美與霙笑得合不攏嘴,希美甚至笑得有些大聲。倒不是因為覺得夏紀挨罵有趣,而是這兩人的互動總是讓旁人看來格外可愛。霙拉了下希美的衣角,要她別笑得那麼誇張。優子嘆了口氣,回頭示意希美與霙跟上來,要準備進站搭車。<br />
<br />
「嘿嘿、逃過一劫。」夏紀放緩了走路的速度,靠到希美與霙身側,眨著眼,頑皮地向兩人小聲笑道。「抱歉啊,睡太晚了。不過還好我們約的時間有提早,不會錯過電車……」<br />
<br />
「痛——!」夏紀感覺到頭頂被東西砸了,吃痛地叫出聲。「妳幹嘛啦!」<br />
<br />
「甚麼逃過一劫?」優子站在夏紀的身後,噘著嘴的臉上帶著些許慍怒,右手手掌板得直挺挺地,不偏不倚敲在夏紀的腦袋瓜子上。「你再說一次試看看?」<br />
<br />
「對、對——不起。」夏紀拉長了音,摀著自己頭上剛剛被打著的地方說。雖然優子不太用力但還是有些疼。「下次別打我的頭啦!變笨了怎麼辦。」<br />
<br />
「本來就很笨了有差嗎。」優子故意用戲謔的語氣說道。不過似乎是怕自己真的弄疼了夏紀,她將夏紀拉向自己,柔和地摸了摸夏紀的頭。夏紀沒反抗,只是嘴上仍然不肯停下,依舊要挑優子話裡的毛病吵嘴。<br />
<br />
四個人跨著步伐,兩前兩後地走過了車站入口的票閘。由於放假的關係,車站裡人潮不少。夏紀與優子率先鑽過人群,往月台的方向走去,一晃眼便消失在眾多人們的身影之間。希美牽起霙的手,要帶她趕緊追上。<br />
<br />
「很開心。」霙停下腳步,輕拉住了希美的手,悄聲地對她說道。聲音雖然不大,但裏頭的欣喜卻是顯而易見的。感情像是雙手掬起的水那樣,從話語的指縫間流洩而下。「好久沒能這樣四個人在一起了。」<br />
<br />
「畢竟霙在音大努力著呢,不像我們三個人同校能時常在一塊兒。年末的連假能騰出時間一起聚聚實在太好了。」希美學著方才優子的動作,也撫弄起霙頭頂的頭髮。霙的眼睛瞇成了一條線,些微下垂的眼角與上翹的嘴唇勾著笑意,順服地讓希美逗弄自己。<br />
<br />
「我們跟上去吧?」<br />
<br />
「嗯。」甜甜地笑著,霙將被希美牽住的手回握得緊了些。<br />
<a name='more'></a><br />
***<br />
<br />
窗外飄著細雪,看上去便覺有絲冷意要爬上背脊。好在旅店裡開著暖氣,暖烘烘地讓人可以把厚重的禦寒衣物褪下,活動起來才輕鬆得多。<br />
<br />
「總算到啦——我等等要先去泡湯——!」夏紀推開房門,壓低聲音地歡呼了聲。她將羽絨外套掛進旁邊的櫃子裡,便倒在房間裡的榻榻米上滾來滾去。<br />
<br />
「哇!你在幹嘛,有夠沒禮貌的。」優子看夏紀那有些沒家教的動作,忍不住碎嘴了一句。<br />
<br />
「優子也來啊!」夏紀賊賊地笑起,趁著優子轉身脫外套的空檔,一把抱上優子的腰,帶著她躺倒下去。她拍了拍一旁的地面,示意希美和霙過來。「希美和霙也是!」<br />
<br />
聽見夏紀的話,希美與霙對看了一眼,心照不宣地坐到正打鬧著的兩人身邊。優子抓著夏紀的手臂,搖頭晃腦地掙扎著,但夏紀怎麼樣也不肯放開自己圈在優子腰上的雙手,只是用臉和額頭磨蹭著優子後腦杓的頭髮。瞎鬧了一陣,優子這才停下手裡的動作,老實地躺在夏紀的懷中,發起獃來。<br />
<br />
夏紀挪了下身子,靠著牆壁坐起身。希美側靠著夏紀的肩,雙手將霙嬌小的身軀給攬在自己胸前,手指不安分地爬梳起霙那頭黛藍色的長髮。霙閉上雙眼,身體放軟地窩在希美的懷裡,享受著希美的指尖在自己髮絲之間來回的觸感。<br />
<br />
或許是因為太久沒能這樣聚在一起,四人沒有一絲要爬起來的意思。身體與身體間相靠著,體溫與體溫在相互加熱,臉頰上被彼此烘出了溫淡的紅暈。她們之間不需要話語,安靜地感受著這團聚的片刻。朦朧溫暖的舒適感令人有些昏昏欲睡,優子耐不住睡意,在夏紀溫熱的懷抱裡打起了盹。<br />
<br />
「等等誰要跟我一起去洗三溫暖放鬆一下呀——?」夏紀見優子有些落入了睡夢裡,又想到晚上還要去八坂神社與知恩院跨年,如果把下午的時間全在這裡睡掉了總覺得有些可惜。她將優子的瀏海到一邊,輕緩說道:「耶、只有我嗎?」<br />
<br />
「去外頭散步。」霙的說話聲細小,聲音躲在希美的臂膀中,模模糊糊地像是沒睡醒一樣。仔細一看,才發現霙和優子一樣早就被睡神給勾走了魂。<br />
<br />
希美輕晃了下霙的肩。霙悠悠地睜開眼睛,眼瞼眨動,從淺淺的睡眠裡爬了回來。悄聲地確認過霙她想去外面逛逛的想法不是她睡昏頭時下意識的產物,希美接過了霙的話:「霙說想要去附近走走呢。我陪她去吧?」<br />
<br />
聽到希美和霙的意見,夏紀點點頭,又聳了聳肩。天氣太冷了,她實在沒那麼想出去吹冷風——而且現在還在飄雪。泡個三溫暖,在旅社裡瞎晃,這些對她而言就差不多了。不過夏紀也不想強求她們陪自己留下來,便將自己的視線投向坐在身前的優子。她把頭靠在優子的耳朵旁,鬢角摩擦著優子的臉頰,像小貓向主人討要撫摸一般。優子被夏紀細長的髮絲搔得有些發癢,稍微撇開了頭,伸手撓了撓夏紀的下巴。<br />
<br />
「好啦,我陪你待在旅館。反正我也沒特別想出去吹風……」拗不過夏紀的撒嬌,優子的語氣好像年糕那樣軟乎乎地。「希美和霙妳們就一起去走走吧。啊,要穿暖一點免得冷著,圍巾要圍上……」<br />
<br />
「嗯。」霙將掌心蓋住優子的手,柔柔地握著,對優子點點頭,淡淡地露出她慣有的淺笑,用手掌的溫度告訴優子別擔心那麼多。<br />
<br />
「好咧,那我們走吧。」希美讓霙先起身,自己隨後站起。罩上了厚厚的外套,希美與霙互相為對方圍上圍巾。穿戴整齊,向還窩在一塊兒的夏紀與優子招了招手,兩人便要從房間裡緩步出去。「待會見。」<br />
<br />
「五點半前回來唷。路上小心。」與夏紀一同舉起手來,優子念念不忘地叮囑道。<br />
<br />
目送兩人離開後,夏紀伸了個懶腰,放鬆地將下巴靠在優子的頭頂。也許是心血來潮,她開始往優子頭上總會繫著的髮飾吹氣。兩片薄薄的布巾晃呀晃地,像是雀鳥的雙翅,揮動著要飛上枝頭。<br />
<br />
「要去泡湯了嗎?」優子抬起手,捏住夏紀的鼻子,停下了她調皮的行逕。「住手,很煩。」<br />
<br />
「嘻嘻——。」夏紀沒有抵抗優子的動作,操著很重的鼻音輕笑道:「再讓我抱一下。」<br />
<br />
***<br />
<br />
推開區隔更衣室與浴場的玻璃拉門,夏紀與優子並排走出了冒著熱騰騰蒸氣的大澡堂。她們身軀上的水珠大多已經抹淨,皮膚經過熱水的洗浴後顯得紅潤,白裡透紅的淺粉色像是春天的櫻花瓣般柔嫩。兩人在更衣區內一面聊天,一面換上了旅館內提供的浴衣。<br />
<br />
「喏,妳要喝什麼口味的?」站在販賣機前,夏紀往投幣孔塞了幾個硬幣,轉頭向正在吹乾頭髮的優子問道:「有巧克力牛奶、水果牛奶、咖啡牛奶……還有牛奶咖啡。」<br />
<br />
「我說牛奶咖啡和咖啡牛奶是一樣的東西吧。我要水果牛奶。」優子小小地翻了個白眼,配合著夏紀吐槽她的裝傻,順道向她點了想喝的飲料。<br />
<br />
「給你,咖啡牛奶。」夏紀俯下身,從出貨槽裡撿出兩個瓶子,將裝著淺棕色飲品的玻璃罐遞給優子。優子神色極度不悅地瞪了她一眼,夏紀這才將藏在另一隻手中的奶黃色瓶子遞出去。「開、開玩笑的,別生氣嘛。咖啡牛奶是我的。」<br />
<br />
優子接過瓶子,用鼻子哼了聲,便繼續對著鏡子梳妝自己。夏紀靠著一旁的柱子,尤饒興味地看優子的雙手忙碌,仰頭喝乾了瓶內最後一滴飲料,將空罐放進一旁的回收籃裡。<br />
<br />
「走吧。」見優子整理頭髮告一段落,夏紀開口說道。<br />
<br />
優子將吹風機放回到梳妝台上,甩了甩她那頭淺棕色的秀髮。她站起身,伸手便是往夏紀那頭稍嫌雜亂的茶褐色長髮裡一抓。潮濕的觸感從優子的指尖傳來,她皺了下眉,露出了些許厭惡的神情。將手自夏紀有些濕黏的頭髮裡抽出,優子甩了甩手,把沾在手掌上的細小水珠給甩掉。<br />
<br />
「喂,你頭髮怎麼還這麼濕啊?」優子瞪了夏紀一眼。見夏紀那副假裝什麼都不知道的表情,優子二話不說地提起了夏紀的後領。「還想裝沒事啊?過來。」<br />
<br />
「啊、好麻煩喔——。」<br />
<br />
「麻煩什麼,又不是你動手。過來。」優子的話中帶有不容妥協的威勢。夏紀眨了眨眼,也不敢多說甚麼,乖乖地被她拎到梳妝台前坐下。「坐好。」<br />
<br />
優子取了梳子和吹風機,開始給夏紀整理頭髮。她一絡一絡地撩起夏紀褐色的髮絲,拿毛巾輕輕地按壓吸收水分,一絲不苟地照顧著夏紀這頭總是有些亂糟糟的毛髮。<br />
<br />
「等等優子想做甚麼嗎?」夏紀閉著眼,舒心地將自己的頭髮全權交給優子掌控。<br />
<br />
「不知道耶。去坐一下按摩椅?好像不錯。」優子思索了幾秒。<br />
<br />
「啊,這個好。」夏紀托著下巴說道:「泡湯之後去坐按摩椅,總覺得我們倆今天好像老婆婆。」<br />
<br />
「只有妳像老婆婆而已吧。」<br />
<br />
「願意陪我這個『老婆婆』真是多謝妳喔。」<br />
<br />
「哼。」<br />
<br />
優子打開吹風機的開關,一邊梳理夏紀有些打結的髮尾,一邊細心地烘吹夏紀的頭髮,也在上頭擦了些自己平時使用的護髮霜。吹風機扇葉轉動的聲音轟轟,將兩人的話聲吞沒。由於不想提高聲量吵到旁人,她們停下了交談。<br />
<br />
「嗯、吹好了。」撥了撥夏紀的頭髮,優子關上吹風機。夏紀的頭髮經過簡單的養護後變得滑順,不若平時那樣像亂草一樣毛燥,令優子忍不住又多摸了幾把。「妳平時也多保養下頭髮嘛。」<br />
<br />
「不要,好——麻煩。」夏紀身體向後倒,倚著優子的腹部,仰頭對優子露著牙齒笑說:「有優子妳偶爾幫我弄就行了吧?」<br />
<br />
「我說妳啊……」優子嘆氣出聲,擰了下夏紀的鼻子。<br />
<br />
***<br />
<br />
夏紀與優子方才從浴場離開,先是享受了下擺在更衣室外的按摩椅,後來還借了旅館裡的桌球桌打了幾局乒乓。兩人骨子裡那股老愛互相爭出頭的倔脾氣悄悄地冒起,打起球來誰也不讓誰,三盤裡各自取了一勝。而第三盤因為多次的同分僵局拖得太長,最後達成共識算成平手。結束了小小的球賽,兩人氣喘吁吁,總算是玩得滿足,才回到四人歇居的和室房間裡。<br />
<br />
房間牆上的掛鐘指著三點五十,距離霙和希美回來還有段時間。穿著浴衣的夏紀與優子一同坐在和室椅上。剛剛運動結束的激烈心跳已經回穩,夏紀躺靠在優子的胸口,手裡翻著一冊文庫本小說,津津有味地讀著;優子則是靠著椅背,不發一語,看著窗外雪花飄散的景色,不知在想些甚麼。<br />
<br />
「夏紀,」望著雪景的優子放下枕在自己腦後的雙手,冷不防地向夏紀吐出了問句:「妳不覺得希美變了許多嗎?」<br />
<br />
「嗯?對啊,變了不少。」夏紀將書籤插進書頁之間,闔上書本,放到一旁。「怎麼突然說起這個?」<br />
<br />
「沒有啦,就……看今天希美陪著霙出去,覺得她這樣挺不錯的。以前的她可不是這樣。」優子整個人躺在椅背上,淡褐色的頭髮在椅背後彷若布帛般地垂掛著。她將兩手環在夏紀的腰間,仰望著天花板。上頭的燈光透過茶白色的和紙灑落,光線流進優子的眼瞳,滴溜溜地在她綠玉髓般的瞳仁裡打轉。「總覺得她好像變回了初中當部長時的那個樣子。活潑又善解人意,人也很努力……什麼的,不過也成熟許多。然後她對待霙的方式也變得坦率了,不像以前總是拖著霙跑來跑去,把霙耍得團團轉。我覺得這樣很好……真的很好。」<br />
<br />
「妳觀察得很仔細嘛。怎麼,像是國中生偷偷觀察喜歡的人那種感覺?」夏紀揶揄地說道。她把手掌覆蓋到優子交疊的手上,搓了搓。微溫發熱的手指泛紅,夏紀漫不經心地撫摸著優子的手,像是隨興的樂手撩撥著琴弦,指尖在優子白皙的手背上跳著狐步那樣輕快活潑的舞蹈。<br />
<br />
「什麼啊,在學校裡我不在的時候妳還不是會跟希美在那卿卿我我。」優子抽起一只手,將夏紀在自己手背上淘氣胡鬧的手給壓住。<br />
<br />
「……生氣了?」夏紀向後倒,後腦躺進了優子的胸懷裡。她雙眼上瞄,望著優子的下頦。那雕畫出優子臉型的兩條稜線與頸子一同構成的三角形很是漂亮,夏紀不免看得有些入迷。<br />
<br />
「沒有啦,沒有生氣。」優子將身子前傾,低頭看向夏紀。視線一下子與夏紀對上,優子的眼光不禁往一旁滑開。<br />
<br />
「嗯,我想說妳和霙不也……」<br />
<br />
「哈……」優子揚起她那對粗短可愛的眉毛,嘆氣笑道。她將手掌夾住了夏紀的臉頰,擠了擠。夏紀的眼睛在擠壓下瞇起,眼皮間只剩條縫,嘴也嘟了起來,看來與漫畫裡常見的河豚有些相像。「夏紀介意嗎?」<br />
<br />
「不會噢,畢竟是霙嘛。我也是很喜歡霙的喔?搞不好比妳還喜歡。」被優子擠住臉,夏紀講話像是含了滷蛋一樣含糊不清,但話裡的笑意倒是挺清晰的。「那優子介意嗎?我和希美?」<br />
<br />
「甚麼話,肯定是我更喜歡霙一點。」先是不甘示弱地回了嘴,優子才又囁嚅地補上一句:「不會啊,畢竟是希美嘛。我也喜歡希美。」<br />
<br />
「學我講話幹嘛。」<br />
<br />
「我才沒開玩笑。妳當時不在社團可能不曉得,但希美初中當部長時可是很帥氣的喔?長笛吹得好,人也很有魅力,也是個努力家。要不是退出社團過,我們這屆的北宇治吹奏部部長肯定不是我而是她了。說起來,我這部長能當得有模有樣,也是模仿了希美初中時帶領我們的樣子啊。只是她以前那樣對待霙真的讓我很生氣,不過現在她這樣就挺好的。」<br />
<br />
「我還以為妳一直在生希美的氣呢。」聽優子一口氣說了許多對希美的看法,夏紀感到有些意外,柳葉般纖細小巧的雙眉挑高,也睜開了原本幾乎閉起的眼睛。<br />
<br />
「看她變這麼多早就消氣了。妳看霙現在在她身邊笑得多開心,我又怎麼會生氣呢。」優子的眉角垂下了些許,淺淺地笑道。<br />
<br />
「虧我還時常擔心妳和希美是不是會處不來,看樣子是我想多了?」<br />
<br />
「我的部分妳肯定是想多了,我又不是討厭希美。如果討厭她的話,像一起度假這種好長段時間都待在一起的事我肯定受不了。不過……希美應該不會對以前的事耿耿於懷吧?畢竟我那時候常常對她發脾氣。」<br />
<br />
「那孩子……我想是不會吧。優子也變得溫柔多了呢。」夏紀抬手將手掌貼上優子的臉。順著優子那張可人臉蛋的弧線,夏紀的手指緩慢地滑了下來。「不過對我好像就沒更溫柔多少。」<br />
<br />
優子聽了夏紀的話,扁著嘴,食指與拇指掐起夏紀的腮幫子,輕微地施著力往外拉。夏紀嘴裡發著咿咿嗚嗚的聲音抗議,不過優子沒放手,而是玩得更歡了。一會兒拉開、一會兒擠起,給夏紀扮著非自願性的鬼臉,弄過好一陣子才肯罷休。<br />
<br />
夏紀的臉頰被捏得有些泛紅,雙頰氣鼓地盯著優子,用眼神無聲地抗議。優子看了夏紀不滿的神情,垂下頭,撥開夏紀的劉海,安撫地將唇瓣輕印上了她的額頭。<br />
<br />
「如果可以大家一直在一起就好了。」俯著身子的優子在夏紀的耳邊呢喃道。<br />
<br />
「嗯,我也這麼覺得。」誠心地應和,夏紀轉頭在優子的頰上也啄了一下。<br />
<br />
***<br />
<br />
「我們回來了——。」希美的聲音隨著門板推開傳入了房間裡。<br />
<br />
夏紀和優子不知何時調換了位置。優子枕在夏紀的膝上小睡,夏紀則是悠閒地讀著書。她向進到房裡的兩人招了招手說:「歡迎回來。有看到什麼有趣的東西嗎?」<br />
<br />
「我們有看到藝妓……雖然說八成是遊客扮的。這種天氣還要玩體驗服裝活動也真是夠拚命的,不過她們穿木屐慢慢走的樣子也是挺有趣。妳看外頭在下雪吧?街道上已經有層薄薄的積雪,傳統木造建築鋪上了一層白雪,挺好看的。」希美簡單地講了下方才出門散步的感想。「快到餐廳晚餐的時間了吧?」<br />
<br />
夏紀以點頭回答了希美的問題。將書本放到身旁的茶几上,她挺起胸,伸展了因為一直維持固定姿勢而有些僵硬的雙臂。夏紀輕搖了下優子的肩,要叫優子起床。不過優子只是細聲地打了個呼嚕,絲毫沒有要醒來的意思。<br />
<br />
「優子。」霙坐到優子身邊,伸出手指戳了幾下優子的臉頰,將臉挨到了優子的面前等待她清醒。「散步很開心。我們回來了。」<br />
<br />
「姆嗯——夏紀……不對。嗯?是霙啊。」感受到頰上傳來的觸感,優子轉醒過來,嘴裡迷迷糊糊地嘟噥著。睜眼看見霙的臉在自己眼前貼得有些靠近,優子咧著嘴笑呵說道:「妳們回來了啊,開心就好。」<br />
<br />
「嗯。」霙用手指捲起著自己的側髮,又放了下來。藍得發黑的髮流像是一匹長綢緞,順著手指的彎曲落在她的胸前。輕輕翹起那對細細的眉,霙點了下頭,溫溫地對看著自己的優子露出了微笑。<br />
<br />
「奇怪,妳今天怎麼這麼愛睡。貪睡不是我的專利嗎?」夏紀調侃著,拉了幾下裝飾在優子髮箍上的蝴蝶結絲巾。「快起床——小睡豬——。」<br />
<br />
「妳才是睡豬。笨蛋,不要拉我的髮箍啦。」優子拍掉了夏紀正在自己頂上搗亂的手。「我看妳是高一在分部練習偷懶的時候把現在的份都睡掉了吧。」<br />
<br />
「噗哈哈——。啊、抱歉。妳們也是真的吵不膩耶。」一回來就看見夏紀與優子拌嘴的場景,希美不禁笑出聲來。看了一眼腕上的錶,希美催促道:「走吧,晚餐晚餐。晚點不是要要先去八坂神社,再去知恩院嗎?行程有些趕呢。」<br />
<br />
聽了希美的話,三人趕忙從榻榻米上爬起。夏紀推著腦袋還有些昏沉的優子跑到一旁,脫下身上的浴衣,換上了暖人的針織毛線衫,罩上適合在寒冷冬夜的街道上漫步的羽絨外套。<br />
<br />
「來了——。」兩人換好衣服,夏紀拉住優子的手,跟著希美的腳步出了房門。<br />
<br />
「我會自己走啦。」眼角擠出幾滴淚,優子張大了嘴呵出氣,打著哈欠抱怨道。<br />
<br />
從房裡出來到走廊上,四人談笑著前往食堂。今晚餐廳提供的菜單是鍋物與雜炊,以及新年慣例要吃的蕎麥麵。她們在侍者的引導下找到席位,一齊享用了這頓豐盛的晚餐。四人將美味的菜餚全數送入胃袋裡,一臉滿足地離了席,打算要接著前去八坂神社參加白朮祭。<br />
<br />
旅館距離神社不遠。將房門鑰匙交還櫃檯託管之後,四人走下旅館門前的石版台階,來到大街上。狹窄的人行道上滿是人潮,看來都是要到神社裡求個新年好運。進道像河流似不斷向前推進的人群裡,夏紀捉起希美與優子的手,希美也將霙的手給牢牢牽住,免得在這麼多人之中走散了。<br />
<br />
走過兩個路口,終於看見八坂神社的西樓門。雪白的牆面,漆著朱紅色的梁柱,以及被積雪蓋上的屋頂,在周遭澄黃的燈照下看來格外溫暖。樓門兩側的柱上掛著兩面牌,寫著除夜祭與白朮祭的時間。優子的手空著,便拿手機出來看了下現在的時刻。離燒火繩開始已沒剩多久,四人決定先去買吉兆繩與祈福籤板,再來逛逛神社內的攤販。<br />
<br />
穿過樓門之後,人潮總算鬆散了些,不再那麼擁擠。在水手舍淨手漱口後,沿著神社參道前行,一路上都是些販賣小吃的攤販。優子環顧著四周祭典的盛況,不經意地瞥見了霙臉上正擺著有些少見的表情。她眼巴巴地看著一間賣烤肉串的小攤發獃了幾秒,隨後又回過頭來看向前方,像是怕被人發現一樣,面頰上羞赧地微微泛紅。<br />
<br />
「想吃烤肉串——。」似乎是和優子同樣注意到了霙的小動作,希美拉住夏紀,指著霙剛才偷看的那間攤販傻笑說道:「等等燒火繩結束後想回來這邊買吃的——。」<br />
<br />
「當然可以啊,等等再逛過來。」夏紀略微地抬起頭,意味深長地翹起嘴角,看了稍比自己高些的希美一眼。「剛剛的火鍋和雜炊還沒吃飽啊?」<br />
<br />
「嘿嘿、就是嘴饞嘛。」希美抓了抓頭,笑道。<br />
<br />
參道的尾巴接著一個廣場。廣場的正中央是舞殿,屋簷下掛滿了燈籠,淡黃的燈光將舉辦著新年祭典的神社點綴得相當盛大富麗。繞過舞殿,四人買了火繩,取了籤板,也順道去白朮酒授予所那裏拿厄除酒。將香油錢放進賽錢箱裡,拿起白瓷小碟,讓身穿白色常服的神職斟了酒。一小口的清酒吞落腹肚,味道清甜,舒服的暖熱感漫起,驅走了寒氣的同時,似乎也驅走了晦氣,四人的頰上染起暖暖的紅。將小碟裝進白紙袋裡收好,她們轉去一旁,將籤板交給神官。神官將籤放進朮燈籠裡,四人在燈籠前等待不久後即將開始的燒火繩儀式。<br />
<br />
「大家的願望寫了些甚麼?」手裡拿著盤成捲圈狀的繩子,希美向其他三人問道:「我是……想繼續吹長笛,想把長笛吹好。」<br />
<br />
「很有希美的風格呢。不過這樣是兩個願望吧?不會太貪心嗎?」夏紀接了希美的話,笑說:「我嘛……想要學業進步。」<br />
<br />
「甚麼,跟我一樣。」優子看向夏紀,嘴巴咂了一聲。「好——巧喔。」<br />
<br />
「耶?你是不是偷看我的籤?作弊——。」<br />
<br />
「誰要看啊!你才作弊。」<br />
<br />
一如既往,夏紀與優子又開始了她們的鬥嘴。但沒讓她們多鬥上幾句,霙捉住兩人的手腕,停下了她們準備將沒營養的話扔出去的那張嘴。霙的眼神認真,望著吵架的兩人,也望著在夏紀與優子旁笑看著的希美,一字一句的把話說了出來。<br />
<br />
「想……想和妳們……」細聲地說出自己寫在籤板上的願望,霙羞怯地低下了頭。「想和希美、優子、夏紀妳們一直在一起。就算暫時分開,也可以……一直……」<br />
<br />
聽見霙的話,三人愣了一下。緩了半拍,這才會意過來,各自臉上顯出了燦放的笑,敞開雙臂大大地擁抱住霙。她們將霙緊緊地抱在中間,彷彿在展示自己想和霙一直在一起的決心。<br />
<br />
「霙妳好可愛、妳怎麼會這麼可愛。會一直、一直陪著妳的。」<br />
<br />
「會的。我們要一直、一直在一起。」<br />
<br />
「不會丟下妳的,我們會陪著妳的。一直陪著妳喔。」<br />
<br />
「嗚嗯……」被擁抱得有些喘不過氣來,霙小聲地發出了微弱的呻吟。雖然有些難受,但她沒有推開熱情的三人,只是瞇著眼笑,感受來自她們身上那股誠摯的熱度。<br />
<br />
「謝謝……妳們。」<br />
<br />
三人鬆開攬在懷裡的霙,再次將各自的手牽起。負責進行點火儀式的神官手中提著自御神火引來的淨火,將燈籠裡的護摩木點燃。承載著許多人祈願的木片開始熊熊燃燒,將信眾們的心願隨著蒸蒸的熱氣送上了天際。<br />
<br />
四人取了朮火,橘紅的焰燃著吉兆繩,緩慢地在繩節上爬動。雖然待會要離開神社時就要把繩上的火給滅掉,但她們還是時不時地揮動手裡的繩段,想讓這除厄祈福的小火苗能持續燒著,期望讓來自神明的祝福能持續一整年,也期望身邊的女孩們也能受到長久的祝福。<br />
<br />
「啊!烤肉串——。」揮著手裡的火繩,希美想起方才霙看得兩眼發直的烤肉攤販。霙悄悄地捏緊了在自己掌中那隻希美的手,臉上浮著一絲淡淡的笑意。<br />
<br />
「好、好,我們一起去逛逛吧。」夏紀笑道:「被妳說一說我也嘴饞了。」<br />
<br />
***<br />
<br />
四人抵達知恩院的時間偏早,於是運氣好地排在了隊伍的前頭。剛在八坂神社引的朮火已經浸水滅了,她們將燒剩的繩子收好,要帶回去當作放在廚房的護身符。<br />
<br />
甫過八點,寺門開啟。跟著排隊的人潮走過長長的參道,過了許久,終於是來到了知恩院的大鐘樓。一眾僧人手裡握著綁在撞木上的粗繩索,在鐘樓的一邊待命。巨大的吊鐘掛於鐘樓正中,鐘體的青銅金屬色澤典雅,有種莊嚴的神聖感。等待敲鐘的人們雖然多得駢肩累踵,但沒有人發出惱人的高分貝噪音,所有人都在這種肅穆裡靜下心來期待新年的到來。<br />
<br />
時間鄰近十點四十,僧人們開始搖動撞木。<br />
<br />
「我有話想告訴妳們。」霙悄聲對其餘三人說道。她似乎是有些緊張,深吸了幾口氣,才將所要說的話給從嘴裡擠出。「我的交換學生申請通過了。這個學期結束以後,我就要去德國。」<br />
<br />
「妳們能等我嗎?就像剛剛說的,我只是……暫時……」<br />
<br />
霙的語音逐漸變弱,最終消失不見。僧人們吆喝起來,聲音大得震天,蓋過了眾人的窸窸窣窣。拉動撞木的僧人幾乎要躺得與地平行,將撞木甩了出去,一口氣撞上梵鐘,散出一陣低沉的轟鳴聲。接在鐘聲之後的是僧侶們誠心的誦經,整齊劃一的朗誦聲彷若歌唱,沉穩、平和而且安詳,像是神佛伸入人界的手,欲拂去世間的災厄,也要撣去人們心中的雜念。爾後佛唱稍息,廣場上回歸到響鐘前的寧靜,衲僧們牽曳著手裡的繩綱,讓撞木保持擺動,等候下一次撞響大鐘的時刻。<br />
<br />
唱經與鐘鳴之間,希美的眼神閃爍著。那些要平靜人心的唱誦,沒能止下她心溏裡因霙的話而泛起的漣漪。視線低垂地看著地板,希美抿住的嘴唇微笑著,然而嘴角卻掛著一絲失落、一股落寞。而在落寞之後,似乎還有些什麼難以窺測的想法沉澱於她黯淡的面容底下。<br />
<br />
夏紀牽著霙的手,不知何時被人流帶到了稍遠的地方。優子踮起腳在人群中找了一會沒有找著,趕緊一邊用手機傳訊息給夏紀,一邊拉起希美的手,怕兩人也走散了。<br />
<br />
「夏紀和霙她們被擠到前面去了,我們之後再到外面會合。」優子閱讀手機裡夏紀傳來的訊息,對希美說道。她把手機收回口袋裡,將目光從螢幕上轉開到希美面上,見著了希美寂寥的神情。「怎麼了?」<br />
<br />
「沒什麼。」希美將臉上的寂然收起,眨眼間又變回了那個平時總是笑著、看來沒甚麼煩惱的希美。<br />
<br />
優子知道希美說的「沒什麼」正代表著她內心肯定哽著點東西,只是不願明說罷了。但既然希美不願意說,她也不好多問,只能默默地將牽住希美的手握得緊了一些。<br />
<br />
「真的沒事啦,剛剛在發呆而已。」或許是感受到優子從手裡傳來的關心,希美側過頭,看著優子笑道,要優子別把她方才的表情放在心上。她說完話,便將注意力再次放回到那口青銅大鐘之上。<br />
<br />
鐘響與誦經交錯著進行,僧侶們的面容莊穆,有條不紊地反覆進行著儀式。最後,僧人們一口氣連撞了兩下鐘。兩響鐘鳴重疊,將一百零八個鐘響給湊齊了。新的一年已然到來,人們互相道賀,「新年快樂」、「恭賀新禧」等聲音不絕於耳。隨著人們走上參道,優子和希美牽著手離開了寺院,到外頭和走散的兩人集合。<br />
<br />
「霙真的很厲害呀——。妳在德國可要好好學上一把,把雙簧管吹得更厲害。」夏紀撫弄著霙的頭髮笑說道。霙抬頭看著夏紀,微閉的眼瞼帶著一抹喜悅,溫軟地笑著。<br />
<br />
「啊——找到妳們了。」遲些從寺裡出來的優子與希美找到了在街燈下等待她們的霙與夏紀。雖然已經過了快一個半小時,優子想到霙帶來的喜訊仍舊有些激動。她拉著希美跑近,拿起霙的手,將其包握在自己雙手的掌心裡,小聲叫道:「太好了、霙!真的太好了!」<br />
<br />
「霙妳很努力呢。」希美站到優子旁,將雙臂背到身後說:「能去德國真是太好了!可不能讓霙妳那麼厲害的才華這樣被埋沒在日本,飛到更高更高的地方果然才是比較適合妳的。」<br />
<br />
在昏黃燈光下被三人圍繞著,霙接受了朋友們的祝賀。<br />
<br />
「交換出國的機會可不多呢。妳就放心地去吧,我們會等妳回來的。」夏紀從後頭一把抱住了霙,湊在她的鬢旁笑道。她抬起頭,將目光投往優子與希美:「妳們說是吧。」<br />
<br />
「這不是當然的嗎!」優子看著霙的眼睛,賣力地點頭。一旁的希美也輕輕頷首,將手掌放到了被優子所握住的霙手上。<br />
<br />
「……謝謝妳們。」靦腆地垂著眼簾,霙細語的聲音裡有著濃濃的依戀與放不下,還有對朋友們陪伴著自己的感謝。聽見霙話裡的情緒,三人一時間沉默下來,夏紀摟著霙的臂膀更使上了點勁,而希美與優子則是將霙的手給握緊了。<br />
<br />
「走吧,我們還要回八坂神社初詣咧。今晚我想睡到自然醒!我可不想大清早還得爬起來去人擠人。」過了半晌,夏紀把手臂弓在肩上,欠伸說道。她推著身前的霙跨開腳步,催促駐足的兩人。「而且——又多了一項重要的事情要向神明許願,我想趕快告訴神明呀。」<br />
<br />
「不是說許太多願望會太貪心嗎?」希美扭過頭,笑著問道。她與優子一左一右地跟了上來,與夏紀和霙並肩而行。<br />
<br />
「看在我許願都是為別人好的份上,神明會寬容一些的!」夏紀說。她把手搭在霙的肩上,靠上前去向她徵詢道:「霙妳說對吧?」<br />
<br />
霙轉頭看向貼在自己頰邊的夏紀,有些傻傻地點了點頭。<br />
<br />
「是這樣嗎?」看見霙的反應,優子笑道。<br />
<br />
「一定是這樣的喔!」<br />
<br />
踩著一格格的路磚,四人的影子在燈光後逐漸拉長,一道向著不遠處的人群走去。<br />
<br />
***<br />
<br />
從八坂神社那裏參拜完回來時已經是凌晨一點。幸好因為新年的關係,旅社的澡堂開放得比平時晚上不少,優子和夏紀趕緊推著希美與霙在澡堂關門前過去,好讓下午在外頭溜達的她們也能在睡前享受到舒服的泡澡。<br />
<br />
澡堂裡沒什麼人,只有零星幾個與她們同樣晚歸的旅客在洗浴。四人安靜地在沖澡區沖洗了身子,選了一池沒人使用的藥浴池泡進去。將毛巾摺好了頂在額頭,倚坐著浴池裡的石座上,她們交談甚少,閉著眼讓池子的溫度以及騰騰的蒸氣浸透皮膚,將身心都交予這塘舒適的熱水。<br />
<br />
在溫熱宜人的池水裡浸了許久,直到互相發現各自的面龐有些脹紅,她們才慢吞吞地爬出池子到外頭去。換上浴衣,在大梳妝台前撿了位子坐下,四台吹風機運轉的聲音重疊嗡嗡,四人整理起頭髮。夏紀這回總算是肯自己動手,俐落地拿著梳子與風筒將長髮吹乾。<br />
<br />
「妳這不是可以好好自己吹頭髮嗎?」坐在一旁的優子想起下午的事,癟嘴向夏紀抱怨道。<br />
<br />
「優子妳真不溫柔,就不能讓我撒嬌一下?」<br />
<br />
「妳這不是撒嬌,是撒野了。」優子故意用著不高興的語氣說話,伸手咚地一聲敲了夏紀的頭。<br />
<br />
「哇、怎麼又敲頭!」腦袋吃痛的夏紀小聲地哇哇亂叫。抱著自己的頭,她滑稽地轉身去向置身事外的兩人討救兵。「要變笨了!霙、希美——優子欺負我——。」<br />
<br />
「變笨點才好,免得妳一直耍小聰明。」將臉撇到一側,優子哼聲說道。<br />
<br />
打理好全身上下,少女們從更衣室裡出來時浴場已經空了。雖然有從販賣機那裏買了牛奶來喝,但想到旅社有提供現煮拉麵作為宵夜,夏紀還是嘴饞地向三人提議去吃點東西墊肚子。或許是因為泡熱水澡消耗了一些體力,肚裡的飢餓感開始翻騰起來,就算知道可能會變胖,三人還是欣然接受了夏紀的臨時動議。<br />
<br />
食堂的燈光昏暗,時間鄰近打烊,四人踩線地交了點單給櫃檯。過沒多久,簡單的一小碗醬油拉麵端上了桌。湯頭香味濃郁但不怎麼油膩,麵條彈牙好吃,配著筍乾的甜味入口,讓人想頂著發胖的罪惡感再吃上一碗。不過女孩子終究還是在意體重的,咂了咂嘴,她們老實地將小麵碗端還給了吧檯的師傅。<br />
<br />
就這樣在客店裡繞上一圈,四人才帶著睡意回到了房間裡。<br />
<br />
「啊——累了累了。」希美伸手捉住了電燈的拉繩,向三人說道:「我關燈囉。」<br />
<br />
「嗯。」<br />
<br />
女孩們身穿著浴衣,舒服地窩進飯店人員早已為她們鋪好的布團中。躺在並排鋪放的棉被裡,她們有一句沒一句地聊了起來。先是三人集中了火力探聽霙最近的校園生活,在經過一番嘻笑的追問之後,話題轉到了四人都有收看的日劇上。整齣電視劇的劇情被她們完整地聊過了兩遍,似乎是覺得意猶未盡,說是要聽聽創作主題曲的歌手在新年節目上的表現,擠在一塊兒用手機看紅白歌合戰在影片網站上方才的直播紀錄。<br />
<br />
「他唱得真好啊!這是人型專輯了吧?」聽著旋律與歌聲,希美不禁讚嘆出聲。<br />
<br />
「有請我們的音樂專業鎧塚同學來評分評分——。」夏紀笑道。趴在一旁的霙沒有回應,和緩規律地細聲打著呼嚕,似乎是睡著了。<br />
<br />
「霙?睡著了啊。」優子輕撫霙的長髮,謹慎地用氣音壓低音量,深怕吵醒了已經進入夢鄉的霙。「大概是今天玩一整天很疲倦了吧。而且她平時也習慣早睡早起,小聲點別吵醒她吧。」<br />
<br />
「那我們也睡吧。」夏紀模仿了優子的聲調,呼著氣講話。優子皺了下眉頭,聽著夏紀仿效自己講話的方式不知怎麼的就有些來氣。不過看在霙已經睡著的份上,優子決定放夏紀一馬,以免打鬧的聲音把霙給弄醒。<br />
<br />
旅社房間的天花板敷著米白色的漆,街燈透過窗簾微弱地照出其上梁柱相接的稜角,顏色呈現出一種黯淡的灰。優子百無聊賴地打量著天花板,雖說身旁的夏紀已經與霙一同發出了睡著的鼾息聲,但優子就是沒什麼睡意。<br />
<br />
「下午好像真的睡太久了點。」優子暗忖道。她翻過身子,換了個姿勢,將手臂枕在頭側,由正躺改為側臥。霙趴睡的臉對著她,表情安詳平靜,唇上抹著一道淺淡的微笑,好像是可愛親人的小動物偎在飼主旁那樣酣睡著。優子費了好大的勁才克制住自己,沒有伸手去摸霙的臉頰,以免驚擾了眼前這睡美人的安眠。<br />
<br />
又端詳霙的臉看了一陣,優子仍是毫無倦感。眼見時間越來越晚,她決定閉上眼嘗試一些助眠的偏方。畢竟就這樣子清醒下去也不是辦法,要是明天一起去街上散步時精神不濟,那可就有些掃興。她闔著眼培養睡意,房間裡傳來了一陣棉被摩擦的沙沙聲。優子只道是有人翻身,便也沒多加在意。直到聽見踩踏榻榻米上藺草的細碎聲響,她才略為起身,要看是誰醒來了。<br />
<br />
「希美——?」揉了揉眼睛,優子細聲地對微光中模糊的背影問道。但似乎是優子的音量太小,希美沒有聽見。她悄聲地從衣架上裡抓了外套,輕手輕腳從房間裡到了外頭。<br />
<br />
「這麼晚了要上哪兒去?」一邊思索,優子也躡著手腳跟了出去。<br />
<br />
動作放輕地關上房門,希美的身影已經不在走廊上。優子在浴衣上披著土黃色的披巾,往旅社的前廳踱去。多數的設施都已經休息,只有前廳仍舊亮著燈光,由值夜班的門房獨自守著。前廳的角落是交誼區,安放著一台自動販賣機和幾張沙發,還有兩、三盆和式的觀賞盆栽。繞過放在交誼區入口、扭曲著姿態的小型松樹,優子在沙發座上找著了正喝著熱可可的希美。<br />
<br />
「妳在這啊。」優子停下腳步,對低頭啜飲著鋁罐子的希美搭話道。<br />
<br />
「啊,優子。」抬起頭來,希美久沒睡著的雙眼有些泛紅。「我睡不太著,就出來找點喝的。」<br />
<br />
「我也睡不太著,下午在旅館裡睡得太多了。我去買個飲料。」優子搔著後腦說。她信步走到機器前,往投幣孔裡放了零錢。鐵鋁罐匡噹一聲落在機器底下的槽裡,優子將飲料撿起,用暖乎乎的瓶身加熱自己有些發涼的手掌與手指。<br />
<br />
走回到沙發前,優子坐到希美的身旁,扳動罐上的拉環,打開了飲料罐。與希美手中同樣的巧克力香氣從罐子口飄散出來,她嗅了嗅這股甜甜的味道,小口小口地將冒著白色熱氣的可可亞喝進嘴裡。<br />
<br />
「霙要去國外了呢。」手裡的飲料已經空了,希美不安分地擰下了易開罐的拉環,投進罐子的開口裡發出了咚隆的聲音。她仰躺在沙發椅背上,雙眼失焦地讓視線在和燈與盆栽之間飄晃。<br />
<br />
「是啊。」側過臉看著希美,優子默默地觀察她的表情。希美的眼睛有些無神,雙脣微開,好似在發呆。但這副表情與其說是什麼都沒在想,不如說是想了太多。優子放下手裡的飲品,輕聲說道:「怎麼啦,這不像妳。」<br />
<br />
「沒什麼。只是覺得……有點寂寞。」注意到優子的眼光,希美回了神,轉過頭來,笑得有些苦澀。<br />
<br />
「別擔心,霙讀完書就回來。」優子伸手摟住了希美的肩膀。「霙讀了音樂大學不也沒跑掉嗎。」<br />
<br />
「話是這麼說沒錯啦。但就還是會……寂寞啊。到德國的話,就不知道得多久才能見上一面了。」<br />
<br />
「一起等她回來吧,還有夏紀和我在呢。一個人等很難受的話,三個人或許就會好一些吧。」<br />
<br />
「也是啊。」聽了優子的話,希美眨了眨眼。藍色的瞳孔好像澄清的湖水,被眼瞼撥起了細微的波紋。「優子,謝謝。」<br />
<br />
「謝我什麼呢。」握住了希美的手,優子說話的聲音細柔。「今天聽到霙說這件事,我啊……也是覺得很寂寞呢。只是想到還有妳和夏紀在就好像沒那麼難忍受了。幾年而已,咬個牙還可以等吧。畢竟這趟留學對霙來說可是很重要的吧?說不準會成為她演奏家生涯的一個契機。我們作為霙的好朋友,可不能這樣讓她不放心地去闖啊。」<br />
<br />
「剛剛講的可不要告訴優子啊!怪難為情的。」回想方才的話,優子頓了一下,臉頰有點泛紅,又補上了這麼一句。<br />
<br />
「啊哈——不會說的、不會說的。」希美笑了起來。抬頭看著上邊,長吁了口氣,面上看來是放鬆了一些。「感覺好像睡得著了。」<br />
<br />
「那我們回去吧。」<br />
<br />
「嗯。」<br />
<br />
兩人起身,回到房裡去。小心地不驚擾到已經睡著的夏紀與霙,鑽回了被窩中。窗外的天空依舊暗沉,微弱的光線透過簾子,柔柔地鋪在房間裡。四個不同節奏的鼻息聲在室內輕響著,女孩們睡進了夢鄉之中,做起了共同的夢。她們夢見晨曦從覆著雪的富士山緣冉冉升起,見著了盤旋於空的鷹。鷹的羽毛上沾著湛藍,展著翅膀,不疾不徐地向遠處飛去。<br />
<br />
「想一直在一起。約定好了。」<br />
<br />
說著口齒不清的夢話,四人不約而同地在熟睡中綻開了笑顏。<br />
<br />
===<br />
<br />
後記:<br />
<br />
大家好,這篇是會收錄進新刊《請一直一直留在我身邊》的短篇<br />
<br />
講述的是四人還在曖昧時期的故事!<br />
<br />
同時我也會發一篇<a href="https://goo.gl/forms/1EvxBl9GB0pKIIej1" target="_blank">印調</a>,懇請大家幫忙填寫一下!<br />
<br />
大概就是這樣,繼續去趕其他篇故事 QQ<br />
<br />
最後,<br />
<br />
米津米津得第一!電漿檸檬汁http://www.blogger.com/profile/10948657159236034789noreply@blogger.com0tag:blogger.com,1999:blog-7296101226378206017.post-28628006250279368002018-12-06T03:35:00.003-08:002018-12-17T11:11:14.985-08:00【吹響吧!上低音號】一萬又兩千年前就愛上你【希霙】 世界毀滅了。<br />
<br />
宇治川之上的天蓋暈染著藍天與白雲,就如往日一般,民眾在傍晚的街道上熙來攘往,但這樣的景象卻又不若以往。目光所及的景色逐漸裂開,滲出了黑褐色的液體;人群與建築逐漸風化,裂解成碎塊,爾後成為沙粒般的細粉。微風一吹,便散在空氣中,猶如塵埃。地鳴聲越來越巨大,像野獸的狂嚎,咆哮聲震動大地,龜裂佈滿柏油道路,藏於地底的自來水管斷開,水柱自裂隙噴湧而出。宇宙的定律已然變調,蒼穹之上的眾星向地面墜落,星辰的熱度融化了大地,一切事物皆落入虛空之中。虛空中沒有光,沒有空氣,黑暗中有個人影掐著喉嚨,面容扭曲地窒息斃命。<br />
<br />
<a href="https://www.blogger.com/null" name="more"></a> 鎧塚霙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家裡的。可能是心不在焉,也可能是刻意遺忘,總之她是記不得了。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洗了澡,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換上睡衣,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躺到了床上。她一回過神就發現自己在這裡。寬敞的房間,一堵被書櫃佔滿的牆,一張書桌,一扇架著格柵的窗,青藍色的窗簾,從窗簾後微微透出的月光,落在地上的亮塊,一張足以供兩人安歇的大床。這一切都讓她再熟悉不過,卻也無比陌生。這個世界不是她所認識的世界。她所認識的世界已經毀滅了。<br />
<br />
<a name='more'></a> 「希美……她不是退部了嗎?」<br />
<br />
今日所聽見的語句貫入耳膜,毆打著她的每一條神經,刺痛她的大腦,頭痛欲裂。在她意識到這句話所代表的意義時,所有的事物都崩塌了。她掩著雙耳,想逃避現實,拔腿狂奔,將一切拋諸腦後,意識裡只剩恐懼,恐懼著那追著自己的惡魔。惡魔張著血盆大口,將萬物吞喫,吞下天空,喫下大地,喝乾了銀河,將鎧塚霙吸入腹中。鎧塚霙裂為碎片,被壓扁,被化為烏有。<br />
<br />
希美消失了。傘木希美自鎧塚霙的身邊消失了。世界少了撐天的柱,垮下將一切碾碎,所有事物都失去了意義。<br />
<br />
霙蜷曲著身體,倒在床上。眼淚如潰堤般泉湧,無法停下。大腦一片空白,不能思考,也不願思考。她感覺到自己死了,宛如屍身。無力能動,也不願動;無力存活,也不願活。生命的意義在一瞬間被剝奪,她看了看懷中所剩無幾的渣滓,無聲地嚎哭,哭出的眼淚幾乎要成了鮮血的紅。<br />
<br />
她知道自己很奇怪。對同性的朋友抱持著異樣的好感很是奇怪,對同性的朋友抱持著近乎發狂的執著更是極其噁心的奇怪。她對自己感到作嘔,卻又不能放下這樣的情感。鎧塚霙就是喜歡傘木希美,自傘木希美找上她加入吹奏部的那個瞬間就喜歡上了,越陷越深,無法自拔。<br />
<br />
霙不知道自己究竟喜歡希美多久了。與希美相遇是三年前,然而這段思念卻是延綿不斷,彷彿早在遇見她之前便已深深愛上。十年?二十年?一百年?一千年?一萬兩千年?無論如何,這股悸動沒法止息,就算死了,就算過了一百萬年,就算過了一億兩千年也一樣。太愛,愛得太深,就算傘木希美對自己毫不在意,就算自己對希美而言毫無意義,鎧塚霙還是會愛著傘木希美。傘木希美彷若太陽,鎧塚霙願意卑微地作那眾多行星的其中之一。<br />
<br />
但太陽不見了。毫無徵兆,不聲不響,毫不留情地不見了。作為行星的鎧塚霙失去了引力,被拋進太空,向著世界的邊緣墜落。宇宙的末端不存在任何事物,除了寂寞,就僅剩傷悲。痛苦充塞了霙的胸膛,她放聲大哭,但那撕心裂肺的聲音卻永遠傳不進傘木希美的耳裡。<br />
<br />
「喜歡、喜歡……我喜歡希美!我喜歡妳!我喜歡希美的頭髮;喜歡希美的五官;喜歡希美說話的聲音;喜歡希美微笑的樣子;喜歡希美走路的姿態;喜歡希美按動笛鍵的手指;喜歡希美身上淡淡的香氣……喜歡,太喜歡,我喜歡希美,我喜歡希美的一切,更喜歡希美遠勝於一切。」枕頭蒙住了頭,鎧塚霙崩潰喊道。聲音被枕心的棉花捻熄,傳不出來,一如她的心意無法讓希美知曉。「為什麼要離開我……就連讓我靜靜地待在妳身邊都不行!我什麼都沒了……我什麼都不剩……」<br />
<br />
哭過半晌,眼淚枯竭。她從床上爬起,宛若從舊世界的斷垣殘壁中站起。攀著一旁椅子的椅背,她搖搖晃晃地走到了書桌旁。書桌上端正地擺著黑色的樂器盒。那是每日伴著鎧塚霙上學的昂貴盒子,裡頭的是每日她管樂團練時使用的雙簧管。她伸手打開了鎖扣,拿出了黑亮的笛體。手腕顫抖,雙手微微施力,她似是想折斷這樂器。<br />
<br />
她恨它。<br />
<br />
她憎恨它按鍵的觸感,憎恨它吹奏出的樂聲,甚至將她承受的疼痛歸咎於它。如果沒有繼續吹奏這該死的東西,或許就不會這麼痛苦了。她或許可以忘了傘木希美,或許可以從那種漩渦般的執著中脫出。她或許可以重新習慣孤獨,回到那個只有自己的世界。<br />
<br />
如果沒有雙簧管,或許鎧塚霙能夠不再愛著傘木希美。<br />
<br />
然而這些都沒有發生。在她心裡,傘木希美已經深刻的烙上,烙上了永遠不能抹滅的印記。雙簧管在希美不告而別的這個時刻,成為她與希美最後的聯繫。<br />
<br />
「希美——。」<br />
<br />
霙雙腿一軟,跪坐在書桌旁的地面。她將雙簧管揣在懷裡,豆大的淚滴再一次滾落面龐,掉在地上,溼答答地在木地板上留下了水漬。<br />
<br />
世界毀滅了,僅存的殘渣就是她懷裡的雙簧管。看著舊世界的遺物,鎧塚霙無法放棄。放棄雙簧管就等於失去傘木希美,放棄音樂就等於失去整個世界。繼續吹奏是她唯一的選擇,她不能不選,也不願不選。只要有辦法能回到希美身邊,就算只有億萬分之一的機率,她也會繼續演奏雙簧管。無論那會有多麼痛苦,無論那會有多麼難熬,都會一直一直演奏下去。<br />
<br />
因為她愛她。<br />
<br />
因為她深深地愛著她。<br />
<br />
那是世界毀滅也沒能改變的事。<br />
<br />
===<br />
<div>
<br /></div>
<div>
後記:</div>
<div>
<br /></div>
<div>
這次嘗試了一些嚮往已久的寫作方式,希望大家可以給一些讀起來的意見。</div>
<div>
<br /></div>
<div>
原本想說實驗性的寫作等時間比較有餘裕再寫,結果今天早上油畫課的時候想說把BD放著當廣播劇聽,結果差點聽到哭出來。</div>
<div>
<br /></div>
<div>
嗚嗚嗚嗚嗚,覺得這對真的是,好虐心,好好吃。</div>
<div>
<br /></div>
<div>
於是就想,為何不乾脆就趁今天在學校的時候寫一寫呢?然後就四節課都沒在聽老師上課(喂)</div>
<div>
<br /></div>
<div>
創聖的大天使真的是我很喜歡的一首歌,覺得歌詞很美,所以借用了裏面的歌詞。</div>
<div>
<br /></div>
<div>
(不過現在想起來這首歌,腦袋裡都是遠藤正明的歌聲了XDDD)</div>
<div>
<br /></div>
<div>
能夠足以誇口愛上億萬年的感情不能不說他是情深似海啊。</div>
<div>
<br /></div>
<div>
太適合我們的鎧塚霙了,「一億兩千年後也會愛著你」那樣的感情。</div>
<div>
<br /></div>
<div>
感謝大家的閱讀!</div>
電漿檸檬汁http://www.blogger.com/profile/10948657159236034789noreply@blogger.com0tag:blogger.com,1999:blog-7296101226378206017.post-68795483611420831542018-12-04T05:05:00.000-08:002019-01-24T04:47:45.506-08:00【吹響吧!上低音號】家【夏優希霙】<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
<span style="color: red;"><b>※ 前言 ※</b></span></div>
<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
<span style="color: red;"><b>本篇建構於夏紀、優子、希美、霙四人已交往的前提下。</b></span><br />
<span style="color: red;"><b>什麼是四人已經交往呢,就是四個人都相親相愛地在一起了 ❤</b></span></div>
<br />
六月的京都天氣有些炎熱。陽光毒辣地從天上照下,將水泥鋪成的地面曬得發燙。光線穿透過樹木的枝葉,流瀉在地上成了些許光亮的碎塊。微風輕輕吹過,撥動樹葉發出了沙沙聲,地面上的光點也因此閃動了起來。<br />
<br />
希美與夏紀坐在沙發上,無聊地用手機逛著社群媒體。他們倆躲在建築物裡的交誼廳乘涼,也順道在等待遲未現身的優子。對比外頭的熱氣蒸騰,室內的空調可真是爽快舒適得多,幾乎要讓人的意識被睡意擄走。<br />
<br />
優子週二中午前的這堂課通常會稍微晚一些下課。她們對此早已習慣,在交誼廳等上好一陣子成了每週二的例行公事。夏紀打了個哈欠,微微上斜的眼睛瞇成一條細細的線,身體一倒,靠在了希美的肩上。<br />
<br />
「……好想睡覺。」夏紀嘟噥地說道。<br />
<br />
「幹嘛,昨天晚上又玩遊戲玩得很晚了?」希美沒甚麼反應,只是問了一句。<br />
<br />
「沒啦,期末了在寫程式趕作業。」夏紀見希美沒有推開她,便就繼續賴在她身上。「文學院感覺真輕鬆好好喔——。」<br />
<br />
「我們也要期末考和交報告啊,才沒有比較輕鬆這回事咧。」希美聽夏紀那調侃的語調,總覺得有些不悅。她伸手搔了搔夏紀的腰間,夏紀像是觸電般地從她身上彈了起來。「不然你轉過來我們系上好了。」<br />
<br />
<a name='more'></a> 「耶?這個就有點那……怎麼說呢……」夏紀輕輕拍掉希美的手,將話題帶開了。「今天跟優子說合租的事吧?」<br />
<br />
「嗯,優子的租約到學期末吧?趕緊問,免得租屋的事情太趕。」<br />
<br />
「那等等吃飯的時候就問吧。」<br />
<br />
兩人低下頭,將注意力放回了各自手中那小小的螢幕裡。或許是因為等待的時間過於無聊,夏紀打哈欠的頻率越來越高,希美只好有一句沒一句地和她閒聊些無關緊要的小事來防止她真的睡著。<br />
<br />
「在些聊甚麼?」優子的聲音從希美與夏紀的身後傳來。夏紀仰頭靠上椅背,正好迎上了優子的視線。「抱歉久等了。」<br />
<br />
「啊,你來啦。我都快睡著了。」夏紀一面說,一面又沒禮貌地打了個大哈欠。似乎是想到了作弄優子的方法,她頓了一下,隨即用黏膩膩的口吻對優子說:「……我們在聊我們有多喜歡妳喔。」<br />
<br />
「哇,能不能不要這麼噁心,我都起雞皮疙瘩了。」優子扮了個表情厭惡的鬼臉,誇張地將雙手擋在胸前,擺出防衛的動作。夏紀從沙發上跳起,繞過椅子,一把抱住了優子。<br />
<br />
「真的喔?」夏紀玩得起勁,雙手勾住優子的腰,湊到優子的耳際輕輕說道。「超喜歡的喔?」<br />
<br />
「啊——希美救我——!」優子小聲叫道。她抓住夏紀放在自己腰上的兩隻手假裝掙扎,不過臉上倒是笑得挺開懷的。<br />
<br />
「嗯——好——馬上就來救你。」希美把語尾拖得老長,心不在焉地答道。似乎是被夏紀傳染了,她一邊緩緩地站起身,一邊打了個哈欠。看著夏紀與優子玩鬧的樣子,她決定打斷這兩人的耍寶。「我餓了,午餐吃義大利麵怎麼樣?」<br />
<br />
「好啊,就那個。」夏紀放開優子,應和說道。優子點點頭,也贊同了這個提議。<br />
<br />
***<br />
<br />
用完午餐,三人便各自解散上課去。夏紀趁著吃飯時向優子提了合租的事,優子覺得三人合租這提議不錯,能省錢還能互相有個照應,便約夏紀與希美下課後到自己的租屋處來討論。<br />
<br />
列車行進的聲音伴隨車體的搖晃響著。優子似乎是很累了,頭倚在夏紀的身上打盹。反倒是夏紀精神比中午好上不少,八成是在下午的課堂上睡過覺。<br />
<br />
「夏紀今天打工沒班嗎?」希美跟著電車的震動晃著頭,有些想睡的她沒頭沒腦地拋出了問句。<br />
<br />
「有的話我就不會在這啦。」<br />
<br />
「也是呢——。」<br />
<br />
對話簡短地結束了。希美才在想該講些甚麼接上話,卻是不敵睡意,眼皮子掉了下來。夏紀看著打起瞌睡的希美,小心地在不吵醒優子的狀況下將希美拉向自己,免得她一下子靠到隔壁座上的乘客。<br />
<br />
「啊,到了。」<br />
<br />
列車減速,窗子裡風景向後飛掠的速度漸緩,電車隨著軌道滑進車站裡。夏紀搖醒了睡著的優子和希美,拉起還有些睡眼惺忪的兩人。希美和優子被夏紀抓著手,跟在她後頭,一道從車廂裡下到月台上。<br />
<br />
「你們倆好重……」夏紀捏著自己的肩膀抱怨道。三人過了驗票閘,往距離車站兩個街區外優子的租屋處走去。<br />
<br />
「你說誰重?」優子聽見夏紀的抱怨,沒放過這個拌嘴的好機會,一開口就是找夏紀的茬。<br />
<br />
「說妳啊,不然還有誰?」<br />
<br />
「妳敢說我?妳又沒在運動又吃不少,妳才會胖吧。」<br />
<br />
又開始了——希美這樣想。不過她不討厭這樣的氣氛,如果優子和夏紀哪天不拌嘴了,她大概會覺得有些寂寞吧。希美笑著看這對歡喜冤家拌嘴,默默地伸手幫夏紀揉肩。夏紀與優子你來我往地吵著,喧鬧聲在夕陽的紅霞中渲染開來,在街道上迴響。<br />
<br />
喀——。<br />
<br />
優子轉開門鎖,鎖芯發出清脆的聲響。她將門板往裡頭推開,脫了鞋,領著夏紀與希美進了室內。那是一間五坪左右大的單人小套房,附加一間小小的整體式衛浴,空間不大,但對優子一人生活來說剛剛好。房裡的物品擺放得相當整齊,書籍一本本都乖巧端正地放在書櫃裡,放著筆記型電腦的桌上沒有隨意堆放的雜物,地板就像早知道要接待客人般地一塵不染。房間的每個角落都收拾得井井有條,顯示出房主那有條不紊的個性。<br />
<br />
她讓夏紀與希美隨意坐下,走到房間角落的小冰箱前,要拿飲料出來招待人。畢竟也不是第一次來到優子家裏,希美便照著優子的意思,拉來自己坐慣了的那張椅子在床的一旁坐下。<br />
<br />
「優子的床看起來好軟唷——。」夏紀似乎是嫌方才的吵架還不過癮,瞄了一眼正在翻冰箱的優子,興致高昂地撲到優子的床上。原本折角漂亮的棉被堆被她弄亂了,結成一團,給夏紀抱在懷裡。<br />
<br />
「要喝什麼——?喂、不要隨便躺人家的床!」優子回過頭看見在自己的床被隨意躺上,氣鼓著腮幫子,話裡帶著一絲慍怒。她雙手插著腰,站到床邊,伸出右手要拉起在自己床上亂滾的夏紀。<br />
<br />
「好啦好啦。」夏紀應和著優子坐起身,把手搭上優子的手掌,也順帶抓了坐在一旁希美的手。趁著優子與希美沒有防備,夏紀一下子將兩人拉倒在自己身旁。「哈哈!抓到了。」<br />
<br />
「哇!妳幹嘛!」優子從夏紀的身側爬起,嗔怒地抓著夏紀的胳臂小聲叫道。<br />
<br />
「之後就要三個人一起住了喔。」夏紀沒有搭理正在生氣的優子,只是咧嘴笑著,仰躺地看著天花板說道。「挺好的不是嗎?」<br />
<br />
「等霙從德國回來時也叫上她吧。」希美躺在一邊,饒富興味地看了眼氣鼓著臉的優子,接下了夏紀的話。優子看夏紀和希美不理自己,嘴裡叫著「不要轉移話題!」,掄著拳輕敲夏紀的肩。<br />
<br />
「這個當然。」夏紀還在笑。不知是想像到些甚麼,她的嘴角像是新月那樣曲起,越勾越高。<br />
<br />
「你笑得這麼噁心幹嘛,不過只是我們三個人要同居而已。」優子放棄了對夏紀的抗議,以手臂拄著頭,側躺在夏紀旁。她臉上擺著一副「你大驚小怪甚麼啊?」的表情看著夏紀,過好一會才發現自己的話有些羞恥。<br />
<br />
「同居——我很期待喔?」夏紀找到優子話裡的小辮子,一把提了起來。優子羞得把臉埋進床單裡,不過夏紀沒放過她,將嘴往她臉上蹭,向優子的耳朵呼氣。微熱緩慢的氣流鬧得優子耳朵發癢,頻頻甩頭想躲開夏紀的吐息。<br />
<br />
「呀!你好煩啊!只是同住啦才不是要跟你同居!」優子悶著頭在床單裡大叫。<br />
<br />
希美兩手撐著頭趴在床上,津津有味地看兩人在床上瞎胡鬧。優子一下壓到夏紀的身上,但又被夏紀翻倒回去,如此反覆,就像兩隻幼貓在玩著打架的遊戲。<br />
<br />
「好啦,來、找、房子吧?」折騰了好一會兒,兩人總算是玩夠了。夏紀放開輕捉著優子的雙手,提議道。<br />
<br />
夏紀和優子躺著,氣喘得激烈,胸口不停地起伏。喘過了半晌,三個人這才終於從床舖上爬起。希美順手整理了下優子被弄得皺巴巴的床單與被子,將床單重新鋪平,也對齊折好了夏天用的涼被,與枕頭放到一塊。優子讓夏紀去開自己的電腦來查租屋的資料,自己便又前去蹲在小冰箱裡翻找能招待朋友的東西。<br />
<br />
「希美喝果汁可以嗎?」<br />
<br />
「啊、可以,謝謝。」<br />
<br />
「我呢?」夏紀坐到書桌前,一邊問,一邊手腳俐落地操作起優子的電腦。<br />
<br />
「妳——?妳當然沒有。」優子笑著對夏紀翻了個白眼。「哼。」<br />
<br />
***<br />
<br />
「辛苦了。」希美將手裡抱著的大紙箱輕輕丟在地上,裏頭大量的衣服布料發出了沉悶的響聲。她抹了一把額頭上豆大的汗珠,回頭看向跟在自己後頭也搬著重物的夏紀與優子。「好重——外面還有東西嗎?」<br />
<br />
「哈——沒了,我們搬完啦。」夏紀把東西堆在希美方才隨意置於地面的箱子上,甩了甩手,長吁了口氣。「好累——。」<br />
<br />
「好累——。」優子放下了裏面裝著許多日用品的箱子,坐到一旁的椅子上。喘沒一會兒,她想到父親人還在外頭,便起身要到屋外。「差點忘了,我去跟爸說聲謝謝。」<br />
<br />
「啊,我也去。」夏紀和希美異口同聲地說道,追了上去。<br />
<br />
決定要合租房子之後,希美、夏紀、優子便在準備期末考的同時到處看房子,最後相中了這間距離學校車程約半小時的中古出租公寓。三房一廚的配置給三人同住恰好,平攤後的價位又不會太高,對於還是學生的她們再適合不過。趁著暑假的空閒,她們趕緊簽好租約,要在學期開始之前遷入新居,將一切都安頓下來。<br />
<br />
暑假最後的一個周末,優子請她父親向朋友借了台小貨車來幫忙她們搬家。她父親駕著小貨車在宇治市內繞了一趟,將夏紀與希美的行李都載上,接著去到京都,裝上優子放在舊租屋處的行囊,載著一行人與那十幾箱的家當到了她們的新家。三人將車斗上成堆的瓦楞紙箱卸下,一個個扛到屋內,終於是在天黑前搞定了搬家的事。<br />
<br />
「爸,今天謝謝了。」出了房子,優子看見了正準備坐回車裡的父親。她靠上前去,讓父親搖下車窗。<br />
<br />
「謝謝伯父。」夏紀與希美跟在優子之後,一同向今天勞心勞力的優子爸爸鞠躬致謝。<br />
<br />
「不會、不會,小事一樁而已。」優子的父親從車裡探出頭來,爽朗地笑著說:「我們家優子就拜託兩位照顧了。」<br />
<br />
「我們才是承蒙照顧了。謝謝伯父。」<br />
<br />
「哈,不客氣。那麼我先走啦。」<br />
<br />
「路上小心——。」<br />
<br />
三人在門外揮著手,送別了逐漸離開的白色小貨車。季夏的傍晚不太熱,微風撫過她們的臉,將頭髮稍稍地吹亂了。夏紀牽起希美與優子的手,皮膚微熱的溫度在三人的掌間積蘊。她的臉上綻開了笑,或許是因為第一次脫離家裡獨立太過興奮,那翹起的嘴角看來有些傻氣。<br />
<br />
「我們進去吧。」<br />
<br />
「嗯,進去吧。」<br />
<br />
「等等還要來整理那一大堆東西呢。」優子看夏紀樂得有些得意忘形,耳提面命地告誡道:「可別把東西就丟著了啊。」<br />
<br />
「是、是——。」<br />
<br />
「那整理告段落後,等等一起去外頭吃飯吧。」希美笑著緩頰道。<br />
<br />
女孩們的嬉鬧隨著腳步進了房。門板輕輕地關上,把銀鈴似的笑聲收進原本空置待租的公寓裡,為原本陰暗枯燥的空間帶來一股活力。她們點亮了燈,光線從窗戶透到公寓的走廊上。少女們忙碌的身形透過影子映現,三人交錯的形影正打理著這個她們未來共同的家。<br />
<br />
***<br />
<br />
「晚安,我關上燈囉。」希美摁下開關,鑽進薄薄的被子裡。她縮了下手腳,不想讓身體躺到榻榻米上。兩人大的墊被要讓三人同睡還是稍嫌有些小,夏紀發現希美的拘謹,伸手攬上希美的肩,讓她睡得更靠近自己。<br />
<br />
今日的整理總算是告一段落。雖然還沒全部整理完,但也到該睡的時候了。三人各自洗好澡,聚集到夏紀的房間裡。夏紀的房間是整個公寓套房裡唯一的和室,她很是喜歡和室開放寬敞的感覺,就連墊被等睡在榻榻米上該要準備的寢具都從老家捲了帶來。相對於夏紀,優子與希美比較喜歡西式房間,便也就順著夏紀的意將這間舖滿榻榻米的大房間讓給了她。<br />
<br />
由於希美和優子的床墊還沒買,洋室裡只有橫條的床架實在沒法睡人,夏紀便讓兩人先來跟自己同睡。她將墊被舖開,讓希美與優子放上各自的枕頭與被子,拉著她們一起睡下。<br />
<br />
「睡進來一些啊,又不是第一次一起睡。」夏紀看希美小心翼翼地調整姿勢,不禁笑著說道。<br />
<br />
「不然我睡過去一點好。」優子挪了下身子,要騰點空間給睡在另一側的希美。不過夏紀將她給拉了回來。<br />
<br />
「妳這樣不就要滾到外頭去了。」夏紀有些哭笑不得,對這兩個扭扭捏捏的女孩子有些無奈。「妳們倆很麻煩耶,好好躺進來睡覺嘛。」<br />
<br />
對此優子難得地沒有反駁,安安靜靜地照著夏紀的話做了。她側過身體,往夏紀身上靠,將額頭抵著夏紀的肩,雙手抱住夏紀的右手,撒嬌地纏了上去。夏紀轉過頭,在優子的瀏海上輕啄了一下。<br />
<br />
希美看著優子與夏紀的互動,默默地往夏紀身上擠了擠。夏紀回過頭,捉住希美的手,輕柔地將手指嵌進希美的指間。感受著手指間的熱度,希美笑了,仗著身高之便湊上去親了下夏紀的臉頰。希美嘴唇傳來的感覺溫熱,雖然在黑暗中看不大清,但夏紀臉頰上泛著紅暈的樣子似是朦朧可見。<br />
<br />
從今日以後,就是三個人一起生活了——或者更精確地說,是同居。揣懷著各自對新生活期待的心情,女孩們緊靠在一起,像是要溶解在一塊兒,臉頰都熱呼呼地。<br />
<br />
「明天……要去買床墊。」像是家庭主婦在腦袋裡記錄著待買物清單,優子閉著眼,半睡半醒地碎念著。<br />
<br />
「就這麼不想跟我一起睡?」夏紀調侃地說。她又靠上去吻了幾下優子的頭髮,優子的臉頰愈發脹熱,溫暖的感覺透過圓領衫薄薄的布料蔓開到夏紀的皮膚上。<br />
<br />
「也……也不是啦。」<br />
<br />
「不過床墊總還是要買的。」希美接上話,偷偷揶揄起夏紀那不正常的作息。「如果我們都來妳房間睡,我看夏紀妳以後都別想熬夜趕作業囉。」<br />
<br />
「嘩、那可不行。我還想成績能好點拿個獎學金什麼的,不然房租好貴啊,到時沒法一起住可就麻煩了。」<br />
<br />
夏紀說著便笑了起來,希美和優子也跟著笑了。極其簡單的煩惱,想和喜歡的人一直在一起,之後的生活似乎便是如此純粹。<br />
<br />
「都整理完之後,一起寫封信給霙吧?」<br />
<br />
三人的聲音重疊,不約而同地想到了遠在將近半個地球外的霙。那是她們心頭上的軟肉,是她們所寵溺的小公主,是她們共同的摯愛,是她們絕對忘不掉的女孩子。過肩的長髮,眼角微微下垂的雙目,纖細的雙手,嬌小的身體,小動物般的肢體語言,以及那令人感動流淚的雙簧管——一樣一樣都令她們憐愛,令她們難以忘懷。<br />
<br />
「好想念霙。」<br />
<br />
「不知道她現在雙簧管吹得怎麼樣了呢。」<br />
<br />
「她在德國過得好嗎……有好好吃飯嗎……」<br />
<br />
想著遠走他鄉的霙,她們心裡不禁又掛慮了起來。雖然知道她早已能夠照顧好自己,但歐洲是如此遙遠,人生地不熟,就不免有些擔心。<br />
<br />
雖然四人在通訊軟體上有聊天的群組,但霙不怎麼說話,就像平時那樣,安安靜靜地看著,頂多偶爾回覆幾個貼圖。在三人問起她的近況時,也僅以簡短的語句回答。比起螢幕裡冷冰冰的文字,霙似乎更喜歡執筆在信紙上留下墨跡的感覺。她給三人寫信,大概兩週一封,寫得很勤。但跨國信件來往費時,三人總是沒能知道霙的近況,對霙的掛念無時無刻不在心上。<br />
<br />
好希望霙此刻也在這裡——共枕的她們有著同樣的想法。不過與此相比,她們更想看見霙高飛的樣子。美麗的青鳥已經展翅,飛到了遙遠的異國。她們為那可人的鳥兒祈禱前途順利,想為她準備一個得以安睡的窩巢,好隨時能擁抱歸來的她,讓她能在三人懷裡歇息,順理羽翼。<br />
<br />
當霙學成歸國的那一天,一定要給她一個大大的擁抱,一定要接她來一齊同住。她們已互相許下承諾,要一直留在彼此身邊,一個都不落。現在的這個家還不完整,還少了那旅居外國的遊子。為了讓最後一塊拼圖能順利放上,三人努力地將所有的碎片擺齊,好迎接她們深愛著的女孩歸來的那一天。<br />
<br />
「睡覺吧。」夏紀輕撫躺在自己身旁的優子與希美。「不如我們明天就來寫信吧。」<br />
<br />
「嗯。」<br />
<br />
她們下了決定。決定要告訴霙,不論如何,她的背後都會有三個人在守望著。就算再遠,她們也會陪伴著她,無論是依靠寄信,或是用一條條的簡訊,又或是用數不盡的思念,她們都會時時刻刻地偎傍在她身邊,使她不致寂寞。<br />
<br />
閉上了眼,沉沉地進入夢鄉。京都夏末的夜裡,三人互相依偎的身影化作為一道風。溫暖的風吹過了日本海,橫跨了整片亞洲,越過了世界的最高山,將她們無盡的繫念與祝福送到了霙所在的異鄉。<br />
<br />
===<br />
<br />
後記:<br />
<br />
名義上來說這是昨晚趕到今天凌晨五點的希美生賀文。有希美就可以拿來生賀、A賽啦。<br />
<br />
那經過我晚上稍做整理後發上來部落格、水裡寫字、和PTT。<br />
<br />
這篇預計會收錄到冬FF的短篇集裡,當然不會整本全數公開,這篇可以就當作試閱~<br />
<br />
以上,感謝各位收看。<br />
<br />
四個人能在一起真是太美好了。電漿檸檬汁http://www.blogger.com/profile/10948657159236034789noreply@blogger.com0tag:blogger.com,1999:blog-7296101226378206017.post-17222905652809008842018-11-18T01:52:00.002-08:002018-12-04T04:54:04.909-08:00【吹響吧!上低音號】最後的夏天【夏優】<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
<span style="color: red;"><b>警告:</b></span></div>
<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
<span style="color: red;"><b>有捏到小說劇情</b></span></div>
<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
<span style="color: red;"><b>未讀完《波瀾的第二樂章 後篇》請斟酌閱讀</b></span></div>
<br />
<br />
走廊上人聲鼎沸。<br />
<br />
龍聖高中的吹奏部部長和副部長,一人端著獎盃,一人抓著獎狀,大聲地怪叫著往外頭飛奔;秀塔附中的部長則是喜極而泣,一隻手抓著獎盃,另一隻手抹著眼淚,與副部長一步一步緩緩地走;相對於前兩者,明靜工科代表領獎的兩人則是冷靜許多,有說有笑地聊著天,走路的步伐沉穩——或許這就是長年進軍全國的王者風範吧。<br />
<br />
關西大賽的頒獎典禮落幕,幾家歡樂幾家愁。作為北宇治代表領獎的優子與夏紀,從禮堂裏走了出來。不知是否心理作用,又或是禮堂內太過昏暗,他們瞇起眼,總覺得外頭的燈光格外刺眼。<br />
<br />
「你在這等我一下,我去個廁所,等等就回來。」優子口氣有些粗魯,冷不防地將手裡的獎盃塞進夏紀的手裡。「絕對、絕對、絕對不要來找我。」<br />
<br />
「啊、嗯。」夏紀簡短地應聲道。優子這是要去哭——與優子相識已久,夏紀自然很清楚。原本還想調侃優子一下來舒緩她的心情,但看著優子緊憋著情緒的臉幾乎膨脹欲裂,夏紀決定今天就放她一馬。「我在這等妳,等等一起回去找大夥兒。」<br />
<br />
優子沒有應答,只是匆匆地轉過頭,跨開大步往洗手間走去。繫在頭上的髮飾似乎反映了她的情緒,病懨懨地下垂著。<br />
<br />
「待會再追上去吧。」眼見優子的身影消失在轉角,夏紀喃喃道。「不然她又要壓抑自己了。」<br />
<br />
***<br />
<br />
<a name='more'></a> 夏紀抱著獎盃,默默地站在洗手間外,依稀能聽見裏頭優子傳來的啜泣聲。她深吸了口氣,推開門走進。<br />
<br />
「妳是笨蛋嗎?我不是讓妳在外面等著了!」獨自一人落淚的優子見夏紀進來,對著夏紀吼道。「就只有妳,我不想讓妳看到我沒用的樣子……」<br />
<br />
優子轉過頭去,像是在閃躲夏紀的視線,胡亂地擦著眼淚。然而淚水像是潰堤了,怎麼樣也止不住。<br />
<br />
「優子。」夏紀放下手裡的東西,走向優子。一向展現著剛強領導風格的優子,如今看來如此脆弱,彷若精心雕製的糖雕娃娃,伸手輕輕觸摸,就會碎裂。但若這樣放著不管,夏紀更害怕,她會就此融化殆盡。<br />
<br />
優子這年來,投入太多,可以說是為社團奉獻了一切,就為了讓北宇治吹奏部能夠再進軍一次全國。作為副部長的夏紀看得一清二楚,她是如何將壓力全攬在身上,一肩扛下領導眾人的責任,無時無刻不在為社團操心。然而,如此辛勞的回報卻是一塊廢金,就連夢想的舞台都沒能站上,一切的努力在這個夏天的末尾畫下了休止符。<br />
<br />
雖說不是對比賽結果毫不在意,但比起眼前的女孩,對夏紀而言,沒法前進全國這件事情似乎已經不那麼重要了——夏紀只想將優子從近乎崩潰的情緒中拉出來。但看著如此失落的優子,她竟是講不出任何安慰的話。<br />
<br />
「不要過來啊,白癡嗎妳?」<br />
<br />
「嗯,我是。」夏紀走上前,一把將優子拉進自己的懷裡。原本與夏紀差不多高的優子,此時顯得無比嬌小。優子沒有掙扎,整個人縮在夏紀的胸口,哭嚎的聲音更大了。<br />
<br />
「我欠所有人一趟全國……我對不起大家、大家都這麼努力了卻只拿了一塊廢金、是我沒有帶領好大家……」優子忍耐不住,將一肚子沮喪的怨氣傾瀉在夏紀身上。話語從優子哭喪著臉的嘴唇抖落,一字一句都彷彿要哭出血來,撕心裂肺。「我答應過學姊的……我答應過香織學姊、我答應過明日香學姊、我答應過晴香學姊、我答應過她們我會帶大家進全國……可是……可是!」<br />
<br />
「妳沒有對不起任何人。妳做得很好,我都看在眼裡。妳很努力了,很努力、非常努力,明日香學姊她們絕對不會怪罪妳的。」夏紀紅著臉,有些彆扭地說出了安慰人的話。她輕撫著優子的頭髮,少有地展現了自己的溫柔。「這次的比賽結果只是我們實力還不夠罷了。」<br />
<br />
「實力不夠?妳有甚麼資格說!」夏紀無意的話語戳中了優子的內心。優子一時間火氣上了頭,惡毒的言詞便脫口而出。「瞧妳上低音號吹成那副德性妳也敢說實力!」<br />
<br />
「嗯。」夏紀對此沒有動氣,只是淡淡地應了聲。她把頭埋進優子的頭髮裡,抱歉地說:「對不起,我還練得不夠好,拖累了大家。」<br />
<br />
「不要道歉啦笨蛋!妳應該要生氣啊……我都說成這樣了,妳應該生我的氣才對啊……」意識到自己撒氣得太過分,又發現夏紀對自己的包容,優子稍停的淚水又開始湧出。「又不是妳的錯,讓妳進團也是瀧老師的決定,況且妳很努力練習了……不要道歉啊……」<br />
<br />
夏紀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抱著哭泣的優子。<br />
<br />
「我啊,很開心能夠當上副部長噢。雖然很麻煩啦,但是能夠這樣陪著妳面對這些事情真的是太好了。妳總是那樣努力著,我全都知道,怎麼可能對妳生氣啊。」過了半晌的沉默,夏紀見優子情緒稍微平緩了些,輕聲說道。「妳老是把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攬,其實可以再多信任別人一點的。我們是朋友吧?就算妳覺得我不算是朋友但我還是妳的朋友。我希望我能再多幫你分擔一些重擔,不過事已至此,我也只能在這裡陪妳哭。說著說著就覺得有些不好意思起來了,但是,對不起啊。」<br />
<br />
些微的淚水從夏紀的眼眶滲出。雖然對最後的比賽成績並不是那麼在意,但想到為了這一切付出甚多的優子到頭來卻沒能取得更好的成果,心裡的不捨溢滿而出,眼眶不禁就紅了。<br />
<br />
「怎麼可能……不把妳當作朋友啊……」優子將頭埋得更深,抽抽噎噎地說。聲音悶在裡頭,有些斷斷續續地,像是被淚水打濕般地模糊。「不要道歉啊……笨蛋……」<br />
<br />
***<br />
<br />
「好些了嗎?我們北宇治吹奏部的部長公主殿下。」<br />
<br />
夏紀一邊將遞面紙遞給哭腫了眼的優子,一邊也不忘開她一些無傷大雅的玩笑。<br />
<br />
「不要調侃我了啦!難為情死了……」優子有些粗暴地將面紙從夏紀手中搶過,往臉上亂抹一氣。她又多向夏紀拿了幾張,直到把淚痕都擦淨了,她才又開口。「獎盃和獎狀呢?」<br />
<br />
「啊,放在洗手檯上。」夏紀這才想起來自己把重要的東西丟在了危險的地方。<br />
<br />
「妳是白癡嗎?獎狀濕掉怎麼辦?」<br />
<br />
「抱歉、抱歉。」<br />
<br />
「嘛……算了。還好沒濕掉。」優子拿起獎盃和獎狀,轉頭看向夏紀。那個無比堅強的北宇治吹奏部部長回來了,臉上帶著笑,彷彿剛才軟弱的優子只是幻覺,並不存在。「回去吧?別讓大家等太久了。」<br />
<br />
「眼睛不紅了?」<br />
<br />
「應該不會被發現了吧。」<br />
<br />
「那走吧。」<br />
<br />
「嗯。還有……」優子點點頭。她頓了一下,後半句話不若那聲應答來得乾脆,吞吞吐吐地。夏紀回過身來,歪著頭,對著欲言又止的她眨了眨眼。<br />
<br />
「還有、那個、謝謝妳了!」一口氣將說不出口的話吐了出來,優子將東西放下,往前一跨,主動地抱住了夏紀。「如果妳沒來找我還真的不知道該如何是好。」<br />
<br />
「不客氣。」聽著優子的話,夏紀有些難為情地笑了。她頑皮地將伸手將優子頭髮弄亂,叫了一聲。「嘿嘿——」<br />
<br />
「妳幹嘛!笨蛋!」優子有些惱火,嘴角卻不自覺地上揚。<br />
<br />
===<br />
<br />
後記:<br />
<br />
忍無可忍,所以又構思了一篇短篇(喂<br />
<br />
不過這次是夏優<br />
<br />
優子好可愛呀、然後夏紀我覺得是個挺溫柔的人<br />
<br />
兩人是絕配吧我說。<br />
<br />
2200努力趕進度中OTZ<br />
<br />
以上,感謝各位電漿檸檬汁http://www.blogger.com/profile/10948657159236034789noreply@blogger.com0tag:blogger.com,1999:blog-7296101226378206017.post-87461057442065911152018-11-10T03:41:00.000-08:002018-11-10T03:41:01.866-08:00【黑暗靈魂系列小說】朽 線上PDF好讀版(全篇)<div class="separator" style="clear: both; text-align: center;">
<a href="https://blogger.googleusercontent.com/img/b/R29vZ2xl/AVvXsEh4YxV3YZ0q1lk_KvuZGWj9AUSbZN2FxbxJH0QqZe67YjaIz69mbt3WGzGGN8FJpasXEdKXQk2bHkMhyphenhyphenp8Ld5UlT1SZL43Kn3Kq7VWsE-CZncB9tezpMicWdGD6xNAf4q1FFdmrtfHidyIG/s1600/%25E7%25B6%25B2%25E8%25B7%25AF%25E5%259C%2596.jpg" imageanchor="1" style="margin-left: 1em; margin-right: 1em;"><img border="0" data-original-height="851" data-original-width="600" height="320" src="https://blogger.googleusercontent.com/img/b/R29vZ2xl/AVvXsEh4YxV3YZ0q1lk_KvuZGWj9AUSbZN2FxbxJH0QqZe67YjaIz69mbt3WGzGGN8FJpasXEdKXQk2bHkMhyphenhyphenp8Ld5UlT1SZL43Kn3Kq7VWsE-CZncB9tezpMicWdGD6xNAf4q1FFdmrtfHidyIG/s320/%25E7%25B6%25B2%25E8%25B7%25AF%25E5%259C%2596.jpg" width="225" /></a></div>
<div class="separator" style="clear: both; text-align: center;">
<br /></div>
<div class="separator" style="clear: both; text-align: center;">
<br /></div>
<div class="separator" style="clear: both; text-align: center;">
《朽》</div>
<div class="separator" style="clear: both; text-align: center;">
<br /></div>
<div class="separator" style="clear: both; text-align: center;">
線上PDF好讀版</div>
<div class="separator" style="clear: both; text-align: center;">
<br /></div>
<div class="separator" style="clear: both; text-align: center;">
(全篇公開)</div>
<br />
<br />
<a name='more'></a><br />
<br />
<iframe height="800" src="https://drive.google.com/file/d/1Rt1A7xxitbqKOur9XBkrwS_W8R5U5ddR/preview" width="580"></iframe>電漿檸檬汁http://www.blogger.com/profile/10948657159236034789noreply@blogger.com0tag:blogger.com,1999:blog-7296101226378206017.post-45586242645794097162018-11-06T03:04:00.001-08:002018-11-06T03:06:09.272-08:00【莉茲與青鳥】夜【希美霙】 希美倒在床上,兩隻眼睛瞪得老大,望著天花板發呆。下週就是大學最後的期末考了,只要成績不要太差,大抵就能順利畢業。<br />
<br />
但她睡不著。毫無緣由地,睡不著。<br />
<br />
也不是因為緊張,曾經作為長笛首席站上管樂競賽舞台,這種小小的期末考幾乎不能對她形成壓力。但無論她如何翻來覆去,在被褥中蜷曲成各種姿勢,她就是怎樣也沒辦法闔上眼進入夢鄉。<br />
<br />
碰。<br />
<br />
「痛……。」希美在床上嘗試各種睡姿,一不小心便掉下了床。<br />
<br />
感受著木製地板的溫度,希美將頭側向一邊,看見了放置在書桌底邊的樂器盒。這幾個月來特別忙碌,不僅要準備證照的考試,緊接著而來的還有期末考,而在期末考之後則是各家公司的求職面試。事情一件件接踵而至,幾乎要將她壓得喘不過氣來,她只得向自己參加的業餘樂團請了一段長假。所幸樂團的前輩們也都是過來人,很能諒解,讓希美能暫時將自己長笛首席的職務轉交給其他人。<br />
<br />
「好久沒有吹樂器了……好想吹樂器。」希美喃喃道。<br />
<br />
她弓起身子,半爬半走地到了樂器箱旁。由於被放置了幾個月,黑色的箱蓋上沾了些灰塵。希美心疼地將那些塵埃撫去,打開了箱子。銀亮的長笛分成三段,整齊地擺放在盒內。她瞇起眼看了一陣,就像看見了許久不見的戀人那樣仔細地端詳,捨不得將分成各段的笛子自盒裡拿出。<br />
<br />
<a name='more'></a> 希美換了個坐姿,停頓了一會,像是在思索些什麼。過了片刻,這才開始著手樂器的組裝。小心翼翼地將樂器從箱內拿出;小心翼翼地將笛尾旋入身管;小心翼翼地將尾管的鍵柱與身管的按鍵對齊;小心翼翼地將笛頭與身管結合;小心翼翼地將吹孔與按鍵中央調整成一直線。細心地如同在呵護著易碎的藝術品,卻看來有些笨拙。<br />
<br />
明明這動作在過去對她而言與吃飯喝水無異,憑直覺便能輕鬆完成,如今卻得花費心思回想步驟。想到這,希美嘆了口氣。沒想到這幾個月的忙碌,會讓她的技藝生鏽得如此嚴重。她從書桌上拿了髮圈,將原本準備睡覺而放下的長髮綁回成馬尾的樣子。一邊整理著頭髮,希美的腦袋與手一晃一晃地,像是要將方才的紊亂思緒驅走一般。<br />
<br />
希美抿住嘴,嘴靠上橫舉於面前的長笛,克制著自己別吹出氣來。雖然自己租的套房裡有用吸音棉做了一些簡易的隔音措施,但大半夜了還吹奏樂器鐵定是會被投訴的。一面想著要存錢租一個簡易防音室,她一面動起手指,開始練習指法。<br />
<br />
房間裡沒有響起樂音,一切只能靠著希美自己的想像來彌補,是一場無聲的演奏。練習了莫約半個小時,或許是覺得沒能吹出聲音太沒意思,希美將樂器拆開,開始進行一些例行的樂器保養。<br />
<br />
希美坐到書桌前,將檯燈點亮,將保養樂器的道具通通從盒子裡取出。一時間,狹窄的學生套房變得極其寬大,而檯燈照著希美,影子拉得不符比例的長。希美的身影瞬間顯得單薄,薄如紙張,又或者說是蟬翼,那樣地透明,那樣地落寞。<br />
<br />
手拿著清潔棒與紗布清理笛管,希美的思緒逐漸漂得越來越遠。<br />
<br />
從高中畢業以來,四年了。<br />
<br />
希美很懷念以前在吹奏部的時光,非常懷念。每次吹奏時,總會想到那段時間所發生的事情。雖然曾與前輩有些齟齬而離開了社團,但最終她還是選擇回到了社團裡,與霙、優子、夏紀、久美子、麗奈……還有好多好多人,一起共赴高中最後的管樂競賽。曾經以為這樣無憂無慮吹奏樂器的日子可以不斷下去,相信吹了很久、也深愛著的長笛能帶自己進入音樂大學,但這一切都在那個夏天中戛然而止。<br />
<br />
與能展翅的青鳥不同,自己是麻雀。雖然也能飛,但終究飛不高,去不了遠的地方,只能在原來的地方築巢。認清了才能差距的希美,決定轉而報考一般科系,最後錄取了國立大學的商科。但她沒有放棄音樂,依舊努力吹奏著。她總想著,如果說天才有著偉大的才能,那麼自己作為凡人,也一定有著凡人的才能吧。<br />
<br />
大學四年的時間裡,除了打工與學業,自己將剩下的所有餘力都投注在吹奏樂中,但果然還是沒辦法像高中時那樣賣力地吹。雖然還是努力著,加入了業餘的吹奏樂社團,努力地增強實力,爬上了社團長笛的首席,但總覺得自己缺少了點什麼。<br />
<br />
或許是少了在意的人吧。她想。<br />
<br />
與自己不同,高中時總會一起演奏的霙進入了音樂大學。因著霙優異的雙簧管才能,大二就交換到了德國去。看著原本追逐著自己的人高飛,心裡總有些不是滋味。最開始是有一些嫉妒,但過了不久,心情裡更多的是寂寞。大一時霙還會時常抽空來找希美一起吹樂器,但自從霙去了德國之後,希美總覺得心裡空空的。直到霙完全離開了自己,她這才知道霙對自己來說有多重要,自己有多在意霙。<br />
<br />
「好想念霙啊。」像是在傾訴一般,希美對著自己正在上按鍵油的長笛說道。<br />
<br />
結束了樂器的保養,希美將樂器收進盒內,準備要上床休息。一張信紙從盒內滑出,上頭的字體秀麗,署名著鎧塚霙。希美將其撿起,收回自己準備關燈的手,讀了起來。<br />
<br />
這封信希美早已讀過多次,信紙有著時常翻讀的痕跡,邊緣有些破損,但她仍然愛不釋手。<br />
<br />
「希美,好久不見。交換來德國已經三年了,如果一切順利,很快就能拿到最高演奏文憑。指導我的老師想推薦我進入柏林愛樂,但我還在猶豫。雖然這裡很好,有很多厲害的老師與同學能互相學習,但我想回日本,我很想念家鄉。不知道希美你近來安好嗎?大家近來安好嗎?久美子和麗奈學妹怎麼樣呢?」<br />
<br />
每次讀霙的信,希美總會有些想笑。不怎麼多言的霙在面對信紙時似乎比較能放開手腳,於是兩人便也約定以這樣古老的方式聯繫。希美一邊讀信,一邊想像著一口氣說出這麼多話的霙,總覺得挺可愛的。<br />
<br />
「對了希美,我已經聽過你寄來的音樂光碟了。你們演奏的《諾亞方舟》很好聽,最後的長笛獨奏是你演奏的對吧!我聽得出來,那一定是希美的演奏。我很喜歡你所詮釋的『暴風雨後的寧靜』。妳的長笛,我真的很喜歡。希望我回去日本後,我們可以再一起吹。」<br />
<br />
讀到這裡,雖然已經讀過很多次,希美的眼眶仍然有些濕潤。當年擁抱中盼不到的回答,時隔多年,終於盼到了。她將承載著霙隻字片語的信紙按原來的樣子摺好,再度收進了樂器箱內。<br />
<br />
「謝謝妳。」希美倒回床上,雙眼直直地看著天花板,視線卻是被淚水弄得模糊。<br />
<br />
「下次見面,就輪我說『我喜歡你的全部。』了吧。」<br />
<br />
===<br />
<br />
後記:<br />
<br />
忍無可忍,所以構思了一篇短篇。<br />
<br />
順便做寫文復健。<br />
<br />
所以BD為甚麼要等到12月...好想希霙素...<br />
<br />
接下來會主要更新2200...<br />
<br />
以上,感謝各位電漿檸檬汁http://www.blogger.com/profile/10948657159236034789noreply@blogger.com0tag:blogger.com,1999:blog-7296101226378206017.post-7667690652477463152018-10-28T11:02:00.001-07:002018-11-10T05:40:59.924-08:00【艦娘小說】西元二二零零第二部 序章:怒滔之下 巨大的潛水艇在無光的深海裡靜謐地航行著。引擎悄聲運轉,隱密地載著加賀一行人從大本營的眼皮子底下溜了出來。<br />
<br />
結束了重大作戰,所有人在回到母艦後終於將懸在心上的那顆大石頭放下了。雖然不是能夠就此完全放鬆,帶回來的人們也還有後續的照護問題要煩惱,但總歸是能讓壓在大夥肩頭的壓力稍微輕些。船員們聚集在食堂裡,氛圍歡快,就像是祭典般地在慶祝作戰的成功。<br />
<br />
加賀和蒼龍、飛龍坐在一塊,一面看著船員們哄鬧地圍著一團,一面喝著不知從哪搞來的果汁。加賀用胳臂撐著頭,臉上沒什麼表情。雖然聽著蒼龍與飛龍的交談,她的心思卻飄到了幾里開外。赤城的事情仍舊沒有著落,這讓她實在沒辦法放鬆心情。就算眼前的這群夥伴們都笑咧嘴地在打打鬧鬧,但加賀就是沒辦法笑著融入這個歡快的氣氛。<br />
<br />
「加賀姊你看——」蒼龍拉了拉加賀的袖子,打斷了她的思緒。<br />
<br />
一個陸戰隊的隊員正表演著一項古老的試膽遊戲——他將五指張開貼在桌板上,拿著戰術小刀在指間飛快地戳來戳去。而圍在他身旁的船員們不斷起鬨,要他加快刀子刺下的速度。<br />
<br />
「少這樣玩……不然等等戳到手指。」大淀從食堂外走進,瞅了一眼那群正在瞎胡鬧的船員們,忍不住念了幾句。但那些因人數眾多而智商退化的男生們並沒有將大淀的話聽進去,仍然在那咚咚咚地拿刀子戳桌子。<br />
<br />
「加賀,副艦長找你。」發現那群一頭熱的蠢蛋不聽勸,大淀便也沒有多嘴,只是聳聳肩,走到加賀身旁坐下,向她傳達了夕張的意思。<br />
<br />
「噢,好的,馬上就去。」加賀放下杯子說道。「蒼龍、飛龍不好意思,我先失陪了。」<br />
<br />
蒼龍與飛龍點點頭,便轉頭向大淀攀談起來。加賀稍稍地打了個哈欠,便離開食堂前去艦長室,要找喚自己過去的副艦長夕張報到。<br />
<br />
「啊——戳到手了戳到手了、痛痛痛——」才沒走幾步路,背後傳來了一聲哀號。加賀聽見,噗嗤地笑了出來,頓時心情輕鬆了不少。<br />
<br />
<a name='more'></a>***<br />
<br />
「報告副艦長,我是加賀。」走過被泛黃螢光燈染色的船艙廊道,加賀伸手敲了敲艙門。<br />
<br />
「請進。」夕張的聲音穿過鋼板,指示加賀進入房間。<br />
<br />
「打擾了。」加賀推開門說道。「副艦長,你找我?」<br />
<br />
夕張沒有說話,只是抬頭瞥了加賀一眼,用眼神示意加賀在沙發上坐下,隨即又埋首回工作之中。她的雙手在兩台筆記型電腦之間來回奔馳,喀噠喀噠地敲打著鍵盤,這幹練的身影與半天前在行動時抓狂的那個夕張實在判若兩人。能夠如此之快地收起情緒,重新投入工作,讓人不禁敬佩起她精神的堅韌。<br />
<br />
過了莫約五分多鐘,按鍵觸發的聲響停歇下來。夕張將手邊的工作暫告段落,這才又抬起頭,看向已等候多時的加賀。<br />
<br />
「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夕張站起身,對正在閱讀著書刊架上老舊讀物的加賀搭話道。「我去泡個茶。要喝點什麼嗎?」<br />
<br />
「副艦長這種事情就——」加賀意識到自己的階級比較低,實在不應該讓長官來做這種事,趕緊出聲道。不過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已經走進茶水間的夕張打斷了。<br />
<br />
「別介意別介意,我來就行了。我們都是夥伴不是嗎?不過任務進行時就另當別論了,到時要好好服從指示噢。」夕張的聲音自隔間內傳出。從碗櫥內取出杯盤的聲音叮叮咚咚,夕張在裏頭忙活了一會,才又端著托盤與茶水出來。她繞過辦公桌,坐到了加賀的正對面。「總之我泡了綠茶。」<br />
<br />
加賀默默地闔上書頁,看向坐在自己面前的副艦長。<br />
<br />
「吃糖嗎?」夕張伸手捏起茶几上碟子裡的糖球,遞給加賀。<br />
<br />
「不用了,謝謝。」加賀與上次相同地推掉了夕張的好意。<br />
<br />
「嗯。」夕張聳聳肩,將手中的小甜食放回碟子裡。她為自己與加賀各自斟了一杯茶,開口說道。「之後我們就要去東非了。想去看看羚羊和大象嗎?」<br />
<br />
「嗯——甚麼?」面對夕張這莫名其妙的問題,讓加賀有些不知所措。<br />
<br />
「開玩笑的、開玩笑的。」夕張看著加賀一臉不明所以的表情,笑了出聲。「羚羊和大象早就在野外滅絕了,非洲的國家在三戰前可是曾經互射核彈數十回了呢。幾乎整片非洲大陸都成了廢土,直至今日都仍是核汙染重災區,野生動物能活下來才奇怪吧。」<br />
<br />
「所以說這個……」<br />
<br />
「凡事有個順序,讓我先從輕鬆的說起。總之,到目的地還有很長一段時間,就好好休息一下吧。我記得你喜歡看書對吧?」夕張轉過身,從後頭的辦公桌拿了一台薄薄的平板電腦。「喏,這個給你,我們原本是研究組織,資料庫裡有不少書,正好可以給你在訓練之餘打發時間。」<br />
<br />
「呃……謝謝。」加賀有些遲疑,但也沒什麼理由好推辭,更何況她也確實喜歡看書。她頓了一下,便伸手接下了。<br />
<br />
「那麼就來談談棘手的事情吧。」夕張的語氣不再輕快,瞇起眼看向收下了電子書的加賀。「加賀,你現在知道了多少呢?」<br />
<br />
「關於甚麼?」加賀對這簡短的問題感到不解,便以問句回答了問句。<br />
<br />
「關於赤城。」<br />
<br />
彷彿被人擰了一下,又像是有人拿鑿子在她心底敲了一下,加賀的胸口湧上了一股輕微的刺痛感,讓她縮了縮脖子。<br />
<br />
「在代理秘書艦的時候,只有讀到赤城被選為愛國者計畫的試驗者。」加賀吞了口口水,回答道。「請務必告訴我那些我所不知道的事情,拜託了,夕張姊。」<br />
<br />
「有些事情你聽了可能會不太舒服,確定嗎?」<br />
<br />
「我要聽。麻煩您了。」<br />
<br />
「嗯。讓我想想從哪說起——」夕張沉吟了片刻,思索著該如何將事實組織成語言。「你還記得你康復歸隊後,赤城的狀況嗎?」<br />
<br />
「赤城那時候時常不在,問了她所得到的回答只有說這是上頭的意思。」<br />
<br />
「她不在橫鎮的時間,除了回診檢查手術狀況外,大多都出任務去了。這兩年間,赤城執行了六次任務。其中四次是清洗任務,清洗反叛的官員,以及一些邊境叛亂的組織。另外兩次則是特殊編隊任務,讓她透過特殊裝備來與陸上戰鬥機、陸上攻擊機進行同調作戰,執行一些超長距離的轟炸任務。」<br />
<br />
「陸上戰鬥機?同調?」對於聽到的內容有些不解,加賀不禁出聲詢問。航空基地隊的陸上戰鬥機與攻擊機原來是與艦載機有著類似的操作系統嗎?航空基地隊的操作員竟然能由航空母艦艦娘兼任?<br />
<br />
「該怎麼解釋呢?」夕張抓了抓頭說。「你就將她想成……有點像是陸上基地棲姬那種感覺,不過是人類方的。空母艦娘轉任航空基地隊的操作員已經行之有年了,只是大本營都採取秘密選拔,所以你們才會不知道。」<br />
<br />
「說回到話題吧。這些事情其實都比較與你沒有相關——除了最後一次的任務。」夕張看加賀對自己的解說沒甚麼反應,便將談話的內容拉回到赤城這段時間暗地裡的動向。「那是她接受手術後的第六次任務,也是與你直接相關的一次任務。」<br />
<br />
原本面無表情的加賀聽著這句話,似乎是察覺了什麼,不禁倒抽了口氣。<br />
<br />
「控制長程轟炸機在關島投下核武器的人是赤城。」<br />
<br />
仿若核彈爆炸的瞬間,室內瞬間陷入了一片寂靜。加賀放在桌上的十指捏得愈發地緊,幾乎要絞在一起。她沒有出聲回應,大腦被汙濁的心情填塞。這一切簡直是糟透了,糟到她難以做出反應。<br />
<br />
過了半晌,夕張打破了沉默。<br />
<br />
「現在赤城的才能似乎被總司令看上了,據傳是已經正式編入了親衛隊裡。之後的營救任務——或者更準確的說是綁架任務——或許得更精心規劃了呢。畢竟要從親衛隊手裡擄人回來,絕對不是甚麼輕鬆的事。」夕張從座位中爬起,一邊說著一邊動手整理桌面的茶具。「但我這邊沒有甚麼證據能證明,這只是潛伏在大本營裡的線人聽來的一些流言蜚語,你就姑且聽聽。時間也差不多了,回去休息吧。」<br />
<br />
「夕張姊。」加賀的語氣又沉又緩,叫住了正要將茶杯收回茶水間的夕張。<br />
<br />
「怎麼了?」<br />
<br />
「我想打倒大本營。」<br />
<br />
「我也是呢。」夕張收起了笑容,回身向加賀看去。<br />
<br />
兩人眼神交會,瞳孔裡似乎正湧流著相同的情緒。<br />
<br />
如同焰色般強烈而熾灼。<br />
<br />
===<br />
<br />
拖了超久的啊我說,根本就是從序章開始卡關的寫作復健生活。<br />
<br />
正在努力追趕進度,在此獻上十二萬分的歉意。(下跪<br />
<br />
還有就是,青鳥很好看,還有幾天,還沒看的請務必去看。<br />
<br />
那大概是這樣。謝謝各位。電漿檸檬汁http://www.blogger.com/profile/10948657159236034789noreply@blogger.com2tag:blogger.com,1999:blog-7296101226378206017.post-6688568250972090142018-08-31T05:37:00.000-07:002018-11-10T03:33:16.086-08:00【艦娘短篇小說】比翼之鶴 天氣很晴朗。<br />
<br />
下午的陽光自雲堆內穿出,落在碧波萬頃的大海之上。緩慢的波浪拍打著艦娘們腳下的金屬艤裝,細小的浪花破碎成潔白的泡沫,輕柔地發出嘩啦聲。<br />
<br />
十五位艦娘在海面上佇立。她們一個個都板著臉,面容上找不著一絲笑意。所有人繃緊了神經,彷彿在等待著什麼。<br />
<br />
「發現敵偵察機,敵偵察機接觸中!」瑞鳳叫道。一架小小的敵軍偵察機在天邊的雲影裡閃過。雖然只是一瞬,那抹渺小的機影仍舊逃不過三十只眼眸的獵捕,被緊盯著天空的艦娘們給發現了。瑞鶴得知了訊息,只是向瑞鳳點點頭,沒有發令對該敵機做出進一步的動作。<br />
<br />
「全軍注意。」擔任旗艦的瑞鶴開口,朗聲說道。「明日必是決戰之日……全軍務必做好準備。」<br />
<br />
「是。」艦娘們異口同聲回答。就算即將面臨一場惡戰,少女們的聲音裡依舊沒有一絲惶恐。那是有了死亡覺悟的聲音,是決心從容就義的聲音。<br />
<br />
一陣微風迎面吹來,撩起了艦娘們的髮絲。瑞鶴伸手撥了撥自己的長髮,她至今仍舊不習慣這個髮型。但也正因為這個不習慣,才能不斷地提醒她,四個月前發生的事。為了紀念自己摯愛的姊姊,瑞鶴從菲律賓海海戰後便捨棄了以往喜愛的雙馬尾髮型,改將頭髮放下、留長。她總覺得,若能將自己的頭髮留得與翔鶴同樣,就能感受到姊姊的靈魂正陪著她。<br />
<br />
今次必定要為姊姊報仇!瑞鶴在心裡暗暗發誓。<br />
<a name='more'></a><br />
她很清楚,自己箭筒裡的艦載機早已所剩無幾,同行的輕空母們亦是。要在明天的戰鬥中能活下來已是艱難萬分,更別說報仇了。整個艦隊的轟炸機早已沒剩幾架,用手指頭便可輕鬆數出;而飛行妖精都只剩一些新進的菜鳥,甚至連起飛都做不好,更遑論穿過敵軍的重重彈幕,對著可恨的美利堅合眾國艦隊投下炸彈。<br />
<br />
但她還是在心裡發下了誓言。<br />
<br />
畢竟,這是這四個月來,除了那廉價的愛國心外,僅存能支持她堅持下去的動力。她之所以還願意花費大量的心力去訓練那些技術生澀得可笑的飛行妖精,大半也是因為這個緣故。<br />
<br />
身為正在前線浴血奮戰的艦娘,瑞鶴再明白不過,大日本帝國正在邁向戰敗,她正在做的一切很可能都是徒勞。殘破的艦隊、落後而量少的艦載機、缺乏經驗與訓練的飛行妖精——一切的一切,都在在顯示出,大日本帝國已經不行了。過去因明治維新而強盛的日出之國,早已在這場消耗國力的戰爭中逝去。現在的日本像極了一個垂死的老人,以瘦骨嶙峋的身板抓著簡陋的武器,試圖去對抗那兇猛如巨獸的敵人。<br />
<br />
要在戰爭中取勝,基本上來說已是不可能的了。<br />
<br />
就像要在這次作戰中倖存一樣困難。<br />
<br />
瑞鶴仰頭看著天空,悄聲地長嘆了口氣。不知道如果一、二航戰的前輩們尚在生,會在這樣的狀況下做出什麼決定呢?又會對這樣的戰局有什麼想法?她暗忖。曾經威風堂堂的空母機動艦隊如今已被摧毀殆盡,當初的成員們僅剩自己瑞鶴一艦。想到這裡,她不禁有些悲從中來。<br />
<br />
「全體艦娘注意,以我艦、瑞鳳、千歲、千代田為中心,隊列轉為輪型陣。全隊提高警戒,一旦今夜過去,便是空襲到來之時。」瑞鶴搖了搖頭,甩開自己腦海裡悲傷的想法——畢竟悲傷無益於明日的戰鬥。她將自己的語調提高,對艦隊發下了指令,同時也以旗艦之姿鼓勵了明天將與自己一同面向死亡的同袍們。「皇國興廢在此一戰,各員一同奮勵努力!」<br />
<br />
那句語出東鄉平八郎長官的鼓勵似乎起了點作用,將艦隊中有些陰鬱的氣氛給吹散了些。艦娘們確認了命令,便在夕照下的海面上排起了陣型。<br />
<br />
太陽逐漸掉下了地平線,大海被晚霞染得紅通通的。<br />
<br />
就像鮮血般殷紅。<br />
<br />
***<br />
<br />
清晨的曙光渲染在東方的海平面上,光線在水波上碎成了無數個光點。天氣一如昨日美好,風和而日暖。淡藍的天空裡僅有著些許的碎雲,海風柔和地吹,在海面上拂起了陣陣的漣漪。<br />
<br />
「如果我手裡有更多飛機就好了。」瑞鶴抬頭看了眼天空,又伸手摸了摸自己箭筒裡少得可憐的箭矢,細聲碎念道。這樣的天氣正適合艦載機起降,也適合轟炸機投彈,是能讓航空母艦大展身手的好天氣。倘若自己手裡能有前輩們於中途島之役裡活躍的那些精銳飛行妖精與戰機,今日她肯定是能為姊姊與前輩們報上一箭之仇,或至少在這場與敵人的空母對決之中能打個平分秋色。但今日的她什麼也沒有,手裡僅剩下一些菜鳥飛行員以及少量的戰鬥機,這樣的大好天氣反倒是給了敵人絕佳的施展空間。上蒼給予瑞鶴的只有無盡的絕望,她只能祈禱敵人的投彈會在自己艦隊薄弱的對空火力下失了準頭。<br />
<br />
瑞鶴呆了半晌,深吸了口氣,這才將所想的事情拋諸腦後,重新集中精神於作戰任務之上。隨著太陽越升越高,敵軍空襲的威脅也越來越近。瑞鶴趕緊指示少量的飛機升空,一部分作為直掩機在艦隊上方盤旋,少部分則作為偵察機前去探查敵方艦隊的動向與位置。同時也將艦隊分成了兩群:瑞鶴與瑞鳳組成第一群;千歲與千代田則組成了第二群。兩組由兩艘空母與數艘隨伴艦構成的空母戰鬥群,各自展開了對空戰鬥航行序列,將航空母艦包圍於群中心,以輪型陣的方式嚴陣以待即將來臨的空襲,並以穩定的航速向北航行,好將即將追來的敵軍艦隊誘騙至更北的位置。<br />
<br />
「方位兩兩洞度,距離么四洞公里,探測到飛機大隊!」瑞鶴與伊勢幾乎同時叫喊出聲。兩人艤裝上雷達儀器的屏幕閃爍著大群的綠色光點,若不是知道敵人的強勁實力,簡直是要以為這雷達失靈了。所有艦娘一聽見,立刻讓艤裝上的所有對空火砲進入戰鬥配置。<br />
<br />
「全軍自由開火,自由進行迴避運動!」瑞鶴喊道。看著螢幕裡的光點越來越發接近,她知道,這場以命相搏的最後一戰終於要開始。「敬祝各艦,武運昌隆。」<br />
<br />
瑞鶴語音剛落,天邊黑壓壓的敵軍戰鬥機群便侵攻而來。如同蝗蟲吞食禾田,蔚藍的天被難以數算的軍用飛行機侵蝕吞喫。抬頭望去,視野所及無處沒有敵人的機影。二十幾架作為直掩的戰鬥機面對如此巨大的航空戰力完全無法招架,輕輕鬆鬆地便被突破了。面對機動艦隊的防空砲火,敵人的轟炸機毫不畏懼,展開了凶暴的攻勢。<br />
<br />
艦娘們專心地操舵迴避空襲,在海面上劃出數十條紊亂的航跡,瑞鶴也不例外。作為艦隊中最大型的航空母艦,她自然是敵軍的首要攻擊目標之一。數不清的航空炸彈與魚雷向她身上招呼,瑞鶴操舵迴避,場面驚險萬分。至近彈在瑞鶴身側爆炸,雖然並非直擊,但也對她與艤裝造成了不能忽視的傷害。<br />
<br />
「翔鶴姊——?」空襲如雨落下,瑞鶴卻在這關鍵的時刻停下了迴避運動,傻愣在原地。不知是否是至近彈爆炸的震動影響了大腦與認知,瑞鶴看見了自己這幾個月來朝思暮想的姊姊。翔鶴好似空中飛舞的天使,潔白的長髮在風中飄逸,緩緩自天空降下,要擁抱自己摯愛的妹妹。翔鶴輕輕圈住了瑞鶴的頸子,在瑞鶴的耳邊細語了幾句,隨後形影逐漸變薄,在瑞鶴的視線裡消去了蹤跡。<br />
<br />
「瑞鶴!快躲開!」一旁亦閃躲著空襲的瑞鳳大叫道。瑞鶴這才驚覺,眼前姊姊的幻影之後,竟藏著一枚準確向她襲來的航空炸彈。迴避已來不及,瑞鶴勉強將甲板艤裝橫在炸彈與自己之間,火光立時吞噬了瑞鶴的身影。<br />
<br />
爆炸的劇烈力量將瑞鶴從水面上彈飛了出去。震波直接擊打在她的手臂上,她感覺自己的手臂被巨大的能量撕裂,每一條肌肉都被撕成了碎片。劇痛在手臂裡蔓延,如同千根針在她的皮膚之下鑽動,從骨髓由內而外的佔據了手臂裡的每一吋神經。她嘗試性地用右掌捏了幾次拳頭,確認自己右手並未報銷,便咬牙忍痛從水面上站起,繼續方才中斷的迴避運動。<br />
<br />
空襲仍在繼續,敵人並未給予瑞鶴喘息的空間。一道雷跡割開了海面,向著正疲於迴避各種攻擊的瑞鶴襲去。<br />
<br />
「瑞鶴!」瑞鳳大叫道。「魚雷!」<br />
<br />
瑞鶴早看見了那朝自己奔來的魚雷,但她卻無力去閃躲。過於飽和的攻擊早已遠超出她的負荷,或者說,這個艦隊的負荷。她對瑞鳳笑了一下,腳底下便傳來了聲沉悶的爆裂音。水下引爆的衝擊激起了巨大的水柱,將瑞鶴拋了出去,也摧毀了瑞鶴的左腳。<br />
<br />
「快起來!」瑞鳳看見被高高拋起的瑞鶴呈現大字形地摔在海面上,二話不說便向她衝了過去。然而空襲的敵機似乎是看穿了瑞鳳的意圖,向著運動方式簡單的瑞鳳丟下了炸彈。<br />
<br />
「我沒事……瑞鳳!上面!迴避!」摔得一陣頭昏眼花的瑞鶴看著向自己趕來的瑞鳳,大聲叫道。只是這聲叫喊來得太晚,瑞鳳還沒能反應,炸彈便不偏不倚地落進了瑞鳳的格納庫。<br />
<br />
「啊——!」瑞鳳驚叫出聲,被來自背部的爆炸打倒在地。內藏著各式艦載機補給管線的箭筒被炸得稀爛,冒出了濃濃的黑煙。<br />
<br />
瑞鶴努力地只靠著一條腿在海面上爬起,半走半爬地向瑞鳳航去。與左腳一同被魚雷摧毀的還有腳部的艤裝,瑞鶴的速度被迫慢了下來,只能以較低的速度來航行與閃避空襲。但她還是前去攙起了身形嬌小的瑞鳳,要讓隊友能盡快恢復航行的姿態。秋月向兩人靠了過來,以防空炮火來為受傷的空母們作掩護。<br />
<br />
然而秋月的防空砲火雖強,仍舊無法負荷如此高密度的空襲。就在瑞鶴與瑞鳳視線轉開的瞬間,一聲巨響伴隨著爆炸的水柱在秋月的位置綻開,當兩人回過頭時,秋月在海面上已失去了蹤影,只剩下浮在海面上的鮮血、破碎的艤裝、制服的殘片與被爆炸點燃的燃油。<br />
<br />
「秋月……秋月!」兩人抑制不住情緒,大叫出聲。秋月的轟沉是如此令人錯愕,她們甚至連是什麼擊沉了自己的隊友都不得而知。瑞鶴跛著腿前去拾起了秋月在海面上漂浮的遺髮,用秋月僅剩半截的髮帶將其束成一綹。敵人並沒有仁慈到給予兩人哀傷的時間,瑞鶴麻利地辦好這事後,便繼續操舵迴避從天而降如雨點般的攻擊。<br />
<br />
過了十多分鐘,空襲的密度終於緩和了下來。或許是敵人艦載機的彈藥與燃料已在這場大規模空襲中用馨,隨著頭頂上戰鬥機引擎的嘯叫遠去,天空中的敵機撤退出了這片空域。<br />
<br />
「雖然空襲暫時結束了,但很快地便會有下一波空襲。大家抓緊時間維修與休息!」瑞鶴大聲喘了口氣說道。她環視了下艦隊的眾人,發現千歲學姊已經不在,而多摩則是因戰鬥受損而追不上來。瑞鶴雖然心裡難受,但也只能指示隊伍拋下隊友繼續北上。畢竟在此趟出航之時,她們早已有了覺悟——作為誘餌的覺悟,被用完就丟的覺悟。「我們小澤艦隊肩負著牽制敵方艦隊的重責大任,務必要將敵人誘往北方,讓栗田艦隊順利突入雷伊泰灣,取得皇國的最終勝利!」<br />
<br />
「大淀。」做完了艦隊的信心喊話,瑞鶴一邊指示妖精維修艤裝,一邊從醫療箱中取出夾板勉強固定了自己骨折的左腿。她喚大淀前來,商討旗艦更變的事。大淀也正在指示妖精們維修方才戰鬥中承受直擊彈破壞的艤裝,聽到了瑞鶴的叫喚,便趕緊前來。確認了大淀艤裝上通訊設備的完整後,瑞鶴將艦隊司令部轉移給了大淀。<br />
<br />
「新任小澤艦隊旗艦大淀,小澤艦隊就拜託你了。」瑞鶴笑得疲憊,將自己艤裝桅桿上的中將旗取下,交到了大淀手裡,也順帶地將方才收拾的秋月遺髮一併交給了大淀。<br />
<br />
「輕巡洋艦大淀接令。我會努力的,前輩。」大淀戰戰兢兢地接下了瑞鶴手中的中將旗,將其掛上了桅桿,並將秋月的遺髮收好。<br />
<br />
正當大淀還想說些什麼時,日向的聲音打斷了大淀的話。<br />
<br />
「電探捕捉到敵方飛行編隊來襲!」<br />
<br />
***<br />
<br />
「這裡是哪裡?」瑞鶴如此想著。她的視線模糊,看什麼都是一片血紅。她依稀聽見了瑞鳳的叫聲,但那聲音就像罩了層紗,遙遠得彷彿在宇宙的彼端。<br />
<br />
「天上好多飛機啊。」她轉了下頭,破碎的視野中看見了天空以及上頭密密麻麻的戰鬥機。<br />
<br />
「我是……誰?」她問了自己一個愚蠢而恐怖的問題。她感覺自己身體裡有什麼正在流失,從頭腦、從四肢、從全身的毛細孔,都有些什麼在不斷流淌而出。對此她感覺到深刻的恐怖,卻又不懂恐怖的原因,就如同懼怕黑暗的小孩,不懂自己恐懼黑暗的理由。<br />
<br />
「你是瑞鶴,是讓我驕傲的妹妹,也是我最愛的妹妹。所以,別忘了噢。」<br />
<br />
翔鶴的聲音在瑞鶴耳邊響起。那聲音溫柔細微,又清澈透明,迴盪在瑞鶴朦朧的意識之中。<br />
<br />
「翔鶴……姊?」瑞鶴囁嚅地唸出了姊姊的名字。剎時,她像觸電似地將忘記的事相繼記起,就連塵封已久的老舊記憶,都被記起。<br />
<br />
「這裡是太平洋。」「我是瑞鶴。」「這裡是呂宋島的東方。」「我是翔鶴姊的妹妹。」「第一波空襲我的腳跛了。」「我和姊姊相依為命一起進入海軍。」「千歲前輩戰死了。」「我和翔鶴姊曾一起與南雲的前輩們參加了珍珠灣攻擊。」「秋月學妹戰死了。」「中途島之役時南雲的前輩們都戰死了。」「多摩前輩脫隊了。」「珊瑚海海戰時姊姊戰死了。」「第二波空襲我沒事。」「我很喜歡姊姊的長髮。」「但千代田前輩戰死了。」「我好想念姊姊。」「第三波空襲我被六枚魚雷擊中。」<br />
<br />
「現在我也要戰死了。」接在無數混亂的記憶與想法之後,這個想法在剎那間變得無比清晰。<br />
<br />
「我也……要……戰死了?」瑞鶴遲疑了一會,疑問出聲。那聲音氣若游絲,卻混合了憤怒、不滿、沮喪與悲傷。「我不要……我不要!」<br />
<br />
「死得如此屈辱……我有什麼顏面見前輩?沒能為姊姊報仇……我怎麼對得起姊姊?」躺倒在海面上,瑞鶴的眼角不停滲出淚水。「我不能死……我還不能死!」<br />
<br />
「你從未對不起我。你是我最驕傲的妹妹。過去如此,現在如此,未來也如此。」翔鶴的聲音再次輕柔地安慰道。她的形體若有似無地摟住了瑞鶴,彷彿要藉著擁抱來傳達自己對瑞鶴的感情。「少了一邊翅膀的鶴鳥,要如何能飛呢?我們本來就是一體的啊。別責怪自己,你已經盡力了。」<br />
<br />
「可是……可是!」<br />
<br />
「那美好的仗,你已經打過了;該跑的路程,你已經跑盡了。」翔鶴幻影般的手輕撫著瑞鶴瀝滿鮮血的臉龐,彷彿是在心疼妹妹所遭受的苦難。她在瑞鶴的額角輕啄了一下,又在瑞鶴的耳邊細聲道。「現在好好的睡下吧,睡前哭了,睡醒眼睛會腫的呢。」<br />
<br />
「姊姊會在那等我嗎?」瑞鶴笑了。她輕聲地向幻象中的翔鶴問道。<br />
<br />
「當然會的。現在,你就好好的睡吧。」<br />
<br />
瑞鶴閉上雙眼,平平靜靜地呼出了最後一口氣。<br />
<br />
「初月,你看。」與初月一同前來救援的若月,一面取下瑞鶴的頭髮,一面說道。「瑞鶴姊笑了呢。」<br />
<br />
***<br />
<br />
天色有些灰暗,下著綿綿的細雨。海風輕輕地吹,有些涼冷。海浪不規律地拍打著船舷,用聲音為這陰溼的天氣更帶了點感傷的情緒。<br />
<br />
「提督,來。」大淀向年邁的男人遞上了一口小罈子。男人揭開蓋子,只見裏面有一搓白髮與一搓灰綠色的毛髮。男人小心翼翼地將遺髮取出,讓髮絲順著海風,飄散至大海。<br />
<br />
與提督一同出行的大淀、伊勢與日向,看著這幕,紛紛雙手合十,為回歸大海的亡者祈求冥福。<br />
<br />
「這樣就行了嗎?」結束了簡單葬禮的程序後,大淀向提督問道。<br />
<br />
「這是她們姊妹倆託付我的最後一件事。不要盛大,但要一起回到大海。」提督看著遠方的海平面喃喃道。「我們太無能了,只能派你們去送死。這最後的心願,至少讓我親力親為來為你們做吧。」<br />
<br />
大淀看提督不願多言,便也就沒有多說什麼。她指示小船掉頭,向著陸地駛回。隨著海浪的顛簸,天空逐漸放晴了。烏雲散去,陽光從雲層間透了出來,掃去了那陰鬱哀愁的氣氛。<br />
<br />
小船靠岸,一對白鶴在海邊嬉戲。白鶴見一行人下船,只是站著不動,看著眾人離開,彷如行注目禮似的。<br />
<br />
「啊,是翔鶴與瑞鶴呢。」伊勢喚住了其他人,她看向那對白鶴,輕聲說道。<br />
<br />
「如果是那就太好了呢。」<br />
<br />
「願他們永遠不再受戰爭的折磨。」<br />
<br />
提督沒有說話,只是點點頭。四人看著白鶴躊躇了一陣,最後揮手,向白鶴道別。<br />
<br />
「再見了!」三位艦娘高聲喊道。<br />
<br />
白鶴發出了嘹亮的叫聲,隨即振翅起飛,向遠方飛去。兩隻白鶴的形影在天光間結成了一體。<br />
<br />
就像那傳說中的比翼鳥。<br />
<br />
=====<br />
<br />
後記:<br />
<br />
基本上就是開始要來填之前的坑啦!<br />
<br />
這坑最小,趕緊先填起來 LOL<br />
<br />
也順勢來抓一下許久沒有寫文而丟掉的語感<br />
<br />
不知不覺把故事寫得有點老套悲劇的感覺,但是我很喜歡<br />
<br />
其實這故事比較適合拿來用漫畫形式表的齁?<br />
<br />
之後功力練起來再來試試看吧。<br />
<br />
說真的找這個故事的史實資料時我一直掉眼淚,恩加尼奧角海戰真的是很悲壯<br />
<br />
總之最近要開始來填坑了。背影啊、2200第二章啊都在陸續動工中!<br />
<br />
啊或許會有一些零星的短篇,不過應該把坑填完前不會再挖大坑了!(插旗)<br />
<br />
誠摯地感謝各位的閱讀與支持。 電漿 2018/08/31電漿檸檬汁http://www.blogger.com/profile/10948657159236034789noreply@blogger.com2tag:blogger.com,1999:blog-7296101226378206017.post-33839207179468001512018-07-24T07:15:00.004-07:002018-07-24T07:16:21.880-07:00【繪圖】艦これ 一航戰與玫瑰花<div class="separator" style="clear: both; text-align: center;">
<a href="https://blogger.googleusercontent.com/img/b/R29vZ2xl/AVvXsEiKJpjB6cvRcq8LeZyiYFO52ThGES9vAeQivjrATUYJNNxMMJkm5O5bvcDuW8_5qsSRPeRyuVxYu8jSlLh3Zp6FUadXxqj3Y01yL2njT168kPum87z7zkeO1ib7RaWtC3pTGxb_P5u4h6bS/s1600/%25E8%25B5%25A4%25E5%258A%25A0%25E8%25B3%2580%2528RGB%2529.jpg" imageanchor="1" style="margin-left: 1em; margin-right: 1em;"><img border="0" data-original-height="1600" data-original-width="1089" height="400" src="https://blogger.googleusercontent.com/img/b/R29vZ2xl/AVvXsEiKJpjB6cvRcq8LeZyiYFO52ThGES9vAeQivjrATUYJNNxMMJkm5O5bvcDuW8_5qsSRPeRyuVxYu8jSlLh3Zp6FUadXxqj3Y01yL2njT168kPum87z7zkeO1ib7RaWtC3pTGxb_P5u4h6bS/s400/%25E8%25B5%25A4%25E5%258A%25A0%25E8%25B3%2580%2528RGB%2529.jpg" width="270" /></a></div>
<span style="background-color: white; color: #333333; font-family: "helvetica neue" , "arial" , "hiragino kaku gothic pron" , "meiryo" , sans-serif; font-size: 12px;"><br /></span>
<span style="background-color: white; color: #333333; font-family: "helvetica neue" , "arial" , "hiragino kaku gothic pron" , "meiryo" , sans-serif; font-size: 12px;"></span><br />
<a name='more'></a><br />
<span style="color: #333333; font-family: "helvetica neue" , "arial" , "hiragino kaku gothic pron" , "meiryo" , sans-serif;"><span style="font-size: 12px;">嗨大家,很久不見(?</span></span><br />
<span style="color: #333333; font-family: "helvetica neue" , "arial" , "hiragino kaku gothic pron" , "meiryo" , sans-serif;"><span style="font-size: 12px;">這裡是很久沒出現的SK</span></span><br />
<span style="color: #333333; font-family: "helvetica neue" , "arial" , "hiragino kaku gothic pron" , "meiryo" , sans-serif;"><span style="font-size: 12px;">總之最近因為各種事情產能低下</span></span><br />
<span style="color: #333333; font-family: "helvetica neue" , "arial" , "hiragino kaku gothic pron" , "meiryo" , sans-serif;"><span style="font-size: 12px;">為了讓FF能夠有個名目宣傳&能讓攤位上至少有個新東西</span></span><br />
<span style="color: #333333; font-family: "helvetica neue" , "arial" , "hiragino kaku gothic pron" , "meiryo" , sans-serif;"><span style="font-size: 12px;">於是總算擠出了一張我覺得還可以(自我感覺良好==)ㄉ新圖 OTZ</span></span><br />
<span style="color: #333333; font-family: "helvetica neue", arial, "hiragino kaku gothic pron", meiryo, sans-serif; font-size: 12px;">感覺又跟之前的上色方式又不一樣了</span><br />
<span style="color: #333333; font-family: "helvetica neue" , "arial" , "hiragino kaku gothic pron" , "meiryo" , sans-serif;"><span style="font-size: 12px;">總之就又是最近各種畫圖上的嘗試的完成品啦(:312</span></span><br />
<span style="color: #333333; font-family: "helvetica neue" , "arial" , "hiragino kaku gothic pron" , "meiryo" , sans-serif;"><span style="font-size: 12px;"><br /></span></span>
<span style="color: #333333; font-family: "helvetica neue" , "arial" , "hiragino kaku gothic pron" , "meiryo" , sans-serif;"><span style="font-size: 12px;">以上</span></span>電漿檸檬汁http://www.blogger.com/profile/10948657159236034789noreply@blogger.com0tag:blogger.com,1999:blog-7296101226378206017.post-42589060608831256402018-04-29T05:19:00.003-07:002018-04-29T05:19:47.222-07:00【繪圖】艦これ五週年祝賀<div class="separator" style="clear: both; text-align: center;">
<br /></div>
<div class="separator" style="clear: both; text-align: center;">
<a href="https://blogger.googleusercontent.com/img/b/R29vZ2xl/AVvXsEi27gKDiqB4zZ-YV9kCjQzcaxUHmhVGWsDWuQ80Z_mB5fv_HpxsinCuFwpsvJitVU10GMGMdSvcGSQ7VVeryPoAjHtEwUSV-DGeWCCSsOUm7F6_35Fv0K9j7dkOHXuVmnpHHtyrqHkrCsn7/s1600/%25E5%25A4%2595%25E5%25BC%25B5+%25E8%2589%25A6%25E5%25A8%2598%25E4%25BA%2594%25E9%2580%25B1%25E5%25B9%25B4%25E8%25B3%2580%25E5%259C%2596.jpg" imageanchor="1" style="margin-left: 1em; margin-right: 1em;"><img border="0" data-original-height="886" data-original-width="632" height="640" src="https://blogger.googleusercontent.com/img/b/R29vZ2xl/AVvXsEi27gKDiqB4zZ-YV9kCjQzcaxUHmhVGWsDWuQ80Z_mB5fv_HpxsinCuFwpsvJitVU10GMGMdSvcGSQ7VVeryPoAjHtEwUSV-DGeWCCSsOUm7F6_35Fv0K9j7dkOHXuVmnpHHtyrqHkrCsn7/s640/%25E5%25A4%2595%25E5%25BC%25B5+%25E8%2589%25A6%25E5%25A8%2598%25E4%25BA%2594%25E9%2580%25B1%25E5%25B9%25B4%25E8%25B3%2580%25E5%259C%2596.jpg" width="456" /></a></div>
<br />
<a name='more'></a><br />
<span style="background-color: white; color: #333333; font-family: "Helvetica Neue", arial, "Hiragino Kaku Gothic ProN", Meiryo, sans-serif; font-size: 12px;">雖然晚了一些,但還是要跟大家說,恭喜艦これ迎來五週年</span><br style="background-color: white; color: #333333; font-family: "Helvetica Neue", arial, "Hiragino Kaku Gothic ProN", Meiryo, sans-serif; font-size: 12px;" /><span style="background-color: white; color: #333333; font-family: "Helvetica Neue", arial, "Hiragino Kaku Gothic ProN", Meiryo, sans-serif; font-size: 12px;">新的一年也請多多指教了。</span><br style="background-color: white; color: #333333; font-family: "Helvetica Neue", arial, "Hiragino Kaku Gothic ProN", Meiryo, sans-serif; font-size: 12px;" /><span style="background-color: white; color: #333333; font-family: "Helvetica Neue", arial, "Hiragino Kaku Gothic ProN", Meiryo, sans-serif; font-size: 12px;">最近正在摸索新的畫法呢,這張圖算是近來的練習成果吧。希望大家會喜歡。</span><br style="background-color: white; color: #333333; font-family: "Helvetica Neue", arial, "Hiragino Kaku Gothic ProN", Meiryo, sans-serif; font-size: 12px;" /><span style="background-color: white; color: #333333; font-family: "Helvetica Neue", arial, "Hiragino Kaku Gothic ProN", Meiryo, sans-serif; font-size: 12px;">以上</span><br style="background-color: white; color: #333333; font-family: "Helvetica Neue", arial, "Hiragino Kaku Gothic ProN", Meiryo, sans-serif; font-size: 12px;" /><br style="background-color: white; color: #333333; font-family: "Helvetica Neue", arial, "Hiragino Kaku Gothic ProN", Meiryo, sans-serif; font-size: 12px;" /><span style="background-color: white; color: #333333; font-family: "Helvetica Neue", arial, "Hiragino Kaku Gothic ProN", Meiryo, sans-serif; font-size: 12px;">P.S. 夕張我老婆,好可愛超可愛無敵可愛</span>電漿檸檬汁http://www.blogger.com/profile/10948657159236034789noreply@blogger.com2tag:blogger.com,1999:blog-7296101226378206017.post-57872452844743125772018-04-24T02:26:00.000-07:002018-04-24T02:27:38.232-07:00【艦娘短篇小說】百合花與菸草 午後的太陽不大,溫和的光線從窗簾的縫隙中掉進了提督室內的地板。偌大的辦公室裡頭放著兩張桌子,中央擺了待客用的茶几與沙發。但由於今天並沒有客人來訪的預定,茶几上便成了堆放未簽核公文的地方。兩個人影分別在各自的桌前低頭忙碌,又是簽字又是蓋印的,片刻不得休息。雖然是個適合外出的天氣,室內的兩人卻是對這好天氣無動於衷——他們將心思全放在了工作之上。<br />
<br />
「提督,這些是大本營新派發的任務。已經整理好成表格了,請您過目。」<br />
<br />
聲音的主人是有著一頭美麗黑髮的女性。她似乎是結束了一部分的工作,抱著一冊資料離開了座位。她身穿著制服,靛青的衣襟上扣著標明軍銜的肩章,作為內裏的襯衫上則是一絲不苟地打著褐紅色的領帶。她將手中的文件放到了樟木製的大辦公桌上,便回到自己的位子。屬於她的桌子上擺著名牌,上頭寫著她的職稱與名字。她是這座鎮守府的任務官兼秘書艦,大淀。<br />
<a name='more'></a><br />
「好的,謝謝。」坐在實木辦公桌前的提督應答道。他撿起大淀留在自己桌面上的書冊,翻閱了起來。他瞇著眼,有些吃力地透過眼鏡閱讀著大淀寫在書頁上秀麗的文字。花白的頭髮與眼尾的皺紋讓他看來比實際上要老得許多,再加上他的神態,實在讓人有些難以想像他只是個方過不惑之年的中年男人。「嗯……演習與近海巡邏,這些例行公事我想就先執行吧。大淀,之前給你的那份艦隊編成就繼續沿用,讓水雷戰隊去巡邏、練度低的新進人員就編隊去演習場進行訓練。」<br />
<br />
「好的,我馬上辦。」大淀沒有停下翻閱檔案冊的手,只是出聲回答了提督。她一邊檢視那堆如山高的公文,一邊拿起了桌上的電話,要去電給負責安排演習的訓練單位。<br />
<br />
「謝謝。」提督看了大淀一眼,隨即又重新埋首於繁複而冗長的文件簽核之中。<br />
<br />
面對大量枯燥無味的文書處理,辦公室內的空氣有些黏稠,就算開著空調也仍然給人一股窒悶感。但兩人似乎是對這令人倍感壓力的氣氛毫不在意,又或者是早已習慣了這樣的氣氛,依然維持著極高的效率在進行著手裏的工作。<br />
<br />
過了不知多久,辦公室裡的老大鐘敲了四響。原先層疊得令人咋舌的文件小山在兩人的辛勤工作之下已消化了大部分,僅剩下幾份關於艤裝整備維修的申請單還沒處理。<br />
<br />
「事情處理的差不多了,我想去演習場看看大家訓練的狀況。」聽見報時的鐘響,提督放下了手中的筆,站起身說道。他對大淀點了點頭,向她下達了指示。「大淀,幫我去找明石好嗎?請她大概五點的時候來辦公室一趟,我要找她討論裝備改修的事。」<br />
<br />
「好的,我知道了。我這就去。」大淀放下了手中的筆,說道。<br />
<br />
***<br />
<br />
「不好意思,給我一包黑七星十號。」大淀向基地販賣部的店員搭話道。她想起明石的菸快抽完了,便在去工廠前繞了點路幫她買。<br />
<br />
「好的,是這包沒錯嗎?」店員轉過身,從櫃檯後的架子上取下了香菸包。「沒問題的話請幫我按一下這個年齡確認鍵。」<br />
<br />
「就是這包,謝謝你。」大淀按下螢幕上的紅色確認鍵,將手中印著野口英世的鈔票遞給了店員。從店員那接過找零之後,大淀便從基地販賣部裏出來,準備要前往工廠通知明石要在約定的時間去找提督。<br />
<br />
「又幫明石買菸啊?」大淀才從販賣部離開沒幾步,便遇上了也正要前往工廠的夕張。夕張看見了大淀手中的黑色菸盒,提問道。<br />
<br />
「嗯,之前那包看她快抽完了。」大淀點了點頭說。「剛好要過去工廠就順便幫她買。」<br />
<br />
「你對她真好耶。」夕張笑著說。她從口袋裏掏出一條口香糖,從裏頭取了一顆出來,丟進嘴裏。「五月雨很討厭菸味呢,沒有辦法,我只能努力戒掉了。不過現在就變成吃口香糖吃上癮了。」<br />
<br />
「我也很希望她可以戒掉啊。」大淀皺了皺眉頭說。「抽菸很傷身,而且我也很討厭菸味。只是她最近抽菸越抽越兇,是因為工作的關係嗎?最近工廠這麼忙嗎?她回宿舍後對工作的事情都隻字不提,我很擔心……」<br />
<br />
「我想她就是不希望妳瞎操心吧,畢竟妳身兼兩職也是很忙。但是最近指派給工廠的裝備改修任務都比較複雜,不是我這種業餘的技師能幫得上忙的,我想明石她……工作壓力還蠻大的。」夕張想到最近工廠的訂單都是些精密機械,像是艦載機引擎的內部改造、電波探信儀的性能加強之類的,便把這些事情都告訴了大淀。「啊,到了。要我帶你進去找明石嗎?」<br />
<br />
「沒關係,你幫我跟她轉達說我在外頭就好。我在外面等她。」<br />
<br />
「好啊。不過她可能在忙,妳可能要等一下噢。」<br />
<br />
「沒關係,跟她說慢慢來就好。謝謝妳噢。」<br />
<br />
「不會不會,舉手之勞而已嘛。」<br />
<br />
夕張笑著對大淀說完話後,便一溜煙地進了工廠裏。大淀靠在工廠外的矮石牆上,呆呆地看著工廠的門口,等了半晌。沒有半個人從裏頭出來。<br />
<br />
或許是明石手邊的工作難以中斷吧?大淀這樣想。她想起方才夕張說的話,便決定要按耐住性子慢慢等明石出來。她看了看手中的黑色菸盒,便學著明石平時抽菸前的習慣,將盒子倒轉了,在矮牆的上緣敲了幾下。<br />
<br />
「還要多久呢?」大淀一邊把玩著手裏的紙盒,一邊自語道。她將菸盒照明石平常拆開的方式打開,從盒子裏敲出一根菸,捏在手指間仔細地端詳了一陣。她實在不懂,這東西,抽起來真有那麼令人著迷嗎?<br />
<br />
大淀掏了掏口袋,發現裏頭有一只之前幫明石買香菸時順手買的打火機。她將手裏的菸捲點起,灰白色的煙霧從點燃的菸草中散出,連同嗆人的味道一起飄到了大淀自己的臉上。這讓她有些後悔自己剛剛的舉動。<br />
<br />
「好臭。」她一邊抱怨著,一邊要將菸頭在身側的石牆上壓滅。但她眨了眨眼,忽然有了個想法。<br />
<br />
「如果……就這樣抽上一口看看呢?」大淀眯著眼睛看著那菸草點燃的霧氣喃喃道。她學著明石一直以來抽菸的動作,吸了一口。<br />
<br />
「咳咳——」<br />
<br />
嗆到了。<br />
<br />
「小孩子別學人抽菸吶。」明石從裏頭推開工廠的側門,恰巧看見了大淀被香菸嗆到的這一幕。她趕緊走上前,伸手輕拍大淀的背,也順手從大淀的手裏拿過了那隻才沒抽過幾口的菸,放進自己的嘴巴裏。<br />
<br />
「我……咳咳……我也才晚妳不過三、四年呢。」大淀咳得厲害,苦笑地說道。她將手裡捏著的菸盒遞給明石。「我看妳菸快抽完了就順便幫妳買了。」<br />
<br />
「不會抽菸的都是小孩子啦。」明石從大淀手裏接過菸盒,便塞進了工作服的口袋裏。她不疾不徐地吸了兩口菸,淡淡地說。「抽這個不好,不要學著抽。謝謝妳幫我買菸啊。」<br />
<br />
「那妳也把菸戒了吧。對身體不好呢。」大淀止住了咳,努力地板起臉對明石說道。<br />
<br />
「你也知道,沒有抽這個我就當不成技師了。我很清楚我的身體狀況,我沒事的。」明石聳了聳肩說。「倒是妳身兼兩個重要職務,居然跑來找我,沒關係嗎?應該不是單純替我買菸送過來吧?」<br />
<br />
「提督說要請妳五點的時候過去討論關於裝備改修的事,我是來轉告妳的。妳事情都做完了嗎?如果弄完了我們可以一起……散個步之類的。」大淀將提督的指示轉達給了明石。她看了下自己的手錶,發覺好像還有點時間,便提出了一起散步的邀約。<br />
<br />
「嗯,告一段落了噢。可以等五點討論完之後再去把剩下的工作收尾。」明石回答道。她吸了最後一口的菸,便把菸屁股在牆上給壓熄了。「吶、大淀。」<br />
<br />
「怎麼了?」<br />
<br />
「妳真的好可愛。」明石瞇起眼,兩手壓在牆上,將大淀框在了自己與牆壁之間。<br />
<br />
「突然間說什麼……」大淀看著明石逐漸接近的臉龐,忽然間明白了明石的企圖。「不要,妳明知道我不喜歡妳抽完菸後的菸味。我會生氣的。」<br />
<br />
「妳剛剛都抽過菸了。」明石笑著說道。<br />
<br />
「不……」大淀還想拒絕,但她的話講不到一半,便被明石的嘴給堵住了。明石將試圖掙扎逃離的大淀輕輕抱住,不讓大淀有一絲逃開的機會。過了良久,明石才放開了在自己懷裏的大淀。<br />
<br />
啪——。<br />
<br />
甩巴掌的聲音清脆,彈破了空氣。<br />
<br />
「我不想理妳了。」大淀臉上毫無笑意,生氣地說道。她將明石推開,氣沖沖地跑走了。<br />
<br />
「噯,真的生氣了噢。」明石一手摀著自己被賞了耳光的左臉,呆愣地看著大淀離開的背影。「看樣子待會得好好道歉了。」<br />
<br />
***<br />
<br />
「提督,今天資料的整理已經處理完畢了。剩下的部份都需要由您簽核,已經整理在您的桌上,煩請您待會過目。」大淀開口向辦公室裏正在與明石討論裝備改修事宜的提督搭話道。<br />
<br />
在給過明石一巴掌後,大淀沒了散步的心情,便回到辦公室裡繼續將尚未完成的瑣事給做完。她一股腦兒地將自己埋進工作裏,不知道是無心還是故意,就連向前來找提督商量事情的明石打招呼都沒有。<br />
<br />
「那麼先這樣。大淀你可以先去休息了。」提督看了一眼大淀整齊堆在自己桌上的文件,滿意地說道。「明天也麻煩你了。」<br />
<br />
「好的,我就先行離開了。」大淀將自己桌面上的東西收妥後,便帶著自己的外套與提包要回宿舍去。她一語不發地從明石身旁走過,推開了辦公室的門。<br />
<br />
「啊,大淀……對不起我……」明石看大淀要走,趕緊出聲叫住她。但大淀只是回頭瞪了一下明石,便把門闔上出去了。<br />
<br />
「你們吵架了?」看見了大淀與明石的奇怪互動,提督忍不住多嘴問道。「追上去是可以的噢。」<br />
<br />
「嗯……沒事、沒事。」明石猶豫了一會兒,但還是決定先將討論繼續下去。畢竟大淀看起來仍在氣頭上,追出去不是什麼明智之舉。況且,為了私人原因而中斷公務,這可不是一個具有專業素養的艦娘該有的行為。「我們繼續吧。」<br />
<br />
「好吧。為了應付敵軍日益提高的空戰能力,艦載機的改修必須繼續進行下去。」提督將手中薄薄的影印紙遞交給了明石。紙上密密麻麻地爬滿了黑色的印刷字,文件裏交代的工作量似乎化為了重量,讓明石拿在手裏感到有些沉甸甸的。「另外,我們還需要改修對空噴進砲來增加我方艦娘對空的能力;我們一直在做的主砲與電波探信儀的性能提升也不能暫停下來,一樣必須繼續。」<br />
<br />
「要改修的品項有些多,但是別有太大的壓力,我會請夕張去支援你一些簡單的工作,讓你能夠專心將心力放在裝備的改修上。」提督頓了一下,讓明石能快速地將清單上的內容瀏覽過一遍。「有什麼問題嗎?」<br />
<br />
「沒問題。」明石點頭回答道。她仔細算了算,雖然表單上待改修的裝備很多,但是如果能夠合理分配時間來做的話,應該可以全數如期完成。「我會盡快把這些裝備改修調整好的。」<br />
<br />
「那就麻煩你了。」提督結束了談話,示意明石離開。「先休息吧。」<br />
<br />
明石向提督行了個海軍的舉手禮,從提督室裏退出來。她從口袋裏掏出菸盒,從裏頭叼出一根菸,點著了,用力地抽了兩口。<br />
<br />
「頭疼啊頭疼啊。看樣子真的要忙碌起來了。」想到接下來暴增的工作量,明石一邊往工廠的方向走著,一邊又猛抽了幾口。轉瞬間,才剛點燃的香菸便被抽到只剩菸頭。明石咂了咂嘴,有些惋惜地將菸蒂收進自己隨身攜帶的行動式菸灰缸,便又從菸盒裡叼了新的香菸要抽。<br />
<br />
只見她嘴裡的菸一根接著一根地抽著,一路上都沒停過。<br />
<br />
「啊,到了。工廠裡可不能抽菸。」正當明石要裡拿出第五支菸時,她才發覺自己已經回到了工廠外頭。她趕忙將拿出來一半的菸給推回菸盒裡。雖然抽菸抽得兇,但工廠裡禁菸這種基本守則,作為專業技師的明石依然恪守著。「來加減多做些工作吧。這麼多工作還真是需要加班趕工才行。」<br />
<br />
明石走進工廠,對待在裏頭工作著的夕張招了招手。夕張換上了連身工作服,全身髒兮兮地躺在一台特二式內火艇底下,不知在擺弄著什麼。<br />
<br />
「跟提督談得還好嗎?」夕張聽到了開門聲,便從兩棲戰車的車底探出頭來,向明石搭話道。「又有新工作了?」<br />
<br />
「不是有新工作,而是有『很多』新工作。」明石苦笑地回答。她從門口的儲物櫃裏拿出自己的工作服,往一旁的儲藏室走去。「我去換個衣服,等等就來幫忙。」<br />
<br />
「慢慢來,別急。」夕張將身體縮回了車子底下。為了防止明石聽不見,她扯開了嗓大聲說道。「快六點了,要一起訂便當嗎?」<br />
<br />
「我傳簡訊問一下大淀……」明石遲疑了一陣。但她沒讓夕張等太久,作出了決定。「你還是幫我訂一份好了,感謝——。」<br />
<br />
「好——。」<br />
<br />
聽到夕張的回應後,明石便進到了儲藏室裡。那是個充滿雜物的大房間,裡面幾乎什麼都有,就連已經派不上用場的舊型單裝砲艤裝都能在這裡找到。明石一面無聊地看著這些已經沉積了大量灰塵的老舊裝備,一面向著房間的底部走去。<br />
<br />
倉庫深處的牆角有著一座小隔間。明石從外頭打開了隔間裡的電燈,便拉開不透明壓克力製的拉門,鑽了進去。那是一座一體成形的小型衛浴間。雖然塑膠材質的牆壁看起來因陳舊而有些發黃,但它的整體機能仍然相當完備。明石在裡頭換上工作用的服裝,洗了把臉,隨即從儲藏間趕回工廠,要加緊來完成今天被交代的工作。<br />
<br />
「夕張,那個破浴室的洗手槽水管好像又在漏水了。看之後誰有空就去修一下吧。」明石提起了被丟在戰車遠處的工具箱,向夕張說道。她走到夕張身旁,蹲下身,從箱子裡撿出工具遞給夕張。「給,八角板手。你應該是在找這個吧。」<br />
<br />
「噢,感謝。」夕張接過明石傳來的工具,將手裡的螺帽在車子的底盤上扭緊了。「好了,搞定了。便當送來了嗎?我好餓。」<br />
<br />
「好像還沒的樣子……啊,我還沒傳簡訊給大淀。」明石抓抓頭,趕緊拿出口袋裡的手機。她一邊寫著簡訊,一邊細聲地將螢幕上的文字給讀了出來。「嗯……『工作有點多,我得在外面吃。對不起。不管是晚餐的事或是下午的事都對不起,原諒我好嗎?』簡訊傳這樣應該還可以吧?那就這樣吧。」<br />
<br />
「怎麼?你和大淀吵架了?」夕張從車底下爬了出來。她聽見明石方才的碎嘴,問道。<br />
<br />
「嘛哈哈……唉。」明石將手機收回褲袋裡,乾笑了幾聲。「我惹她生氣了。」<br />
<br />
「這樣啊。」夕張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塵。正當她還想說點什麼時,工廠的電鈴聲響了起來。<br />
<br />
「噢,便當好像來了。我去拿吧。」明石看了看往門口看了一眼。「你先去洗洗手吧。」<br />
<br />
夕張點點頭,往儲藏室裡的廁所走去。明石付了錢,從外送員手中接過便當,便將放在牆邊的摺疊桌攤開,拉了兩張凳子,等待夕張回來一同開飯。<br />
<br />
「快來吃飯吧。」明石坐在凳子上,對剛從儲藏室裡出來的夕張招了招手,要她趕緊來桌前坐下。夕張坐定後,兩人雙手合十,充滿敬意地對著眼前的飯盒說了聲「我開動了」,隨即執起筷子,狼吞虎嚥地扒起飯來。<br />
<br />
「夕張,你是怎麼戒菸的啊?」明石吞了幾口飯後,沒頭沒腦地向夕張問道。<br />
<br />
「怎麼突然問這個?」夕張停下了正動著筷子的手。她知道明石的菸齡不小,每天菸不離手,甚至一天能抽個兩、三包都不希奇。這樣不折不扣的老菸槍居然會講出這種話,讓夕張著實感到訝異。「難不成你也想戒菸?」<br />
<br />
「有在考慮。」明石緩緩地說。「畢竟對身體和荷包都不好,而且……大淀不喜歡。」<br />
<br />
「我是靠意志力和五月雨,想抽菸的時候就去吸一下五月……呃,抱歉。」似乎是感受到明石語氣間的認真,夕張將自己半開玩笑的發言給打住了。「我是靠意志力和戒菸貼片戒的,戒菸貼片可以讓人在菸癮來的時候比較舒服。不過我現在已經沒有在貼貼片了,真的想抽的時候就吃顆口香糖讓自己的嘴巴有事做。還有就是多待在工廠裡工作。你看嘛,這裡面不能吸菸,然後又能趕工作進度,其實也不錯。」<br />
<br />
「這樣子啊。」明石聽完,沉吟了片刻。她又將幾口飯送進嘴裡。「不知道我能不能也這樣順利戒掉呢。」<br />
<br />
「試試看才知道吧?」夕張鼓勵地對明石說道。「如果你真的打算要戒菸的話,我可以負責監督你,不讓你溜到工廠外去偷抽菸。」<br />
<br />
「如……如果我真要戒菸,到時就拜託了。」明石似乎是還沒準備好,對於夕張熱心的話有些猶疑。她瞥了一眼牆上的時鐘,又看了看手中早已被吃得碗底朝天的飯盒,將話題轉開了。「收拾收拾下吧,我們該上工了。」<br />
<br />
***<br />
<br />
「我回來了。」明石將鑰匙插進鎖孔,推開門對房內說。但是理應待在裡頭的大淀沒有回應,客廳裡靜悄悄地,只有傳來一些風從窗外吹進來的窸窣聲響。<br />
<br />
「難不成已經睡了?」明石將鞋子放進鞋櫃內,暗忖道。她從玄關探頭看向客廳,只見兼用作飯桌的茶几上碗筷都還沒收拾,吃剩的菜餚已經冷了,與菜湯混著躺在盤子裡。而大淀則是半坐半臥地倒在沙發上,雙頰緋紅地睡著了。<br />
<br />
明石看了眼大淀的睡顏,實在不願意吵醒她,便輕手輕腳地開始收拾起茶几上的一片狼藉。她將碗盤餐具給洗了,把桌子抹乾淨,又將剩菜換裝在小碟子裡用保鮮膜包好,收進冰箱裡冷藏。她注意到自己藏在冰箱深處的梅酒原酒被動過了,原本未開封的酒瓶內只剩下半瓶,那消失的半瓶似乎已經進了大淀的肚子裡。<br />
<br />
「要睡覺回床上睡。」明石整理完桌子後,輕輕地對散發著酒氣的大淀說。但大淀沒有反應,只是細聲地發出鼻息聲。明石沒有辦法,只好將大淀抱起,有些吃力地將她抱進房間裡,讓她在床上躺平,為她蓋上被子。<br />
<br />
「不要……走……」正當明石要離開時,大淀從睡夢中醒來,伸手捉住了明石的衣角。她眼框裡蓄滿了淚水,淚如雨下地哭了起來。<br />
<br />
「怎麼了?我在這裡。」明石停住腳步,在大淀床邊坐了下來,安撫道。她這才想起大淀是那種平時很正經,但喝醉會愛哭愛撒嬌的人。「我沒有要去哪,只是要去洗澡而已啦。」<br />
<br />
「我……我以為你不想回來了……為什麼不回來吃飯……你是不是生氣了……」大淀爬起身,整個人從後頭抱上了明石。她兩手圈著明石的頸子,臉頰貼著明石的鬢髮,抽抽噎噎地說道。「我真的不喜歡菸味啦……可是……不是要生你的氣啦……我打你很痛吧……對不起啦……你生氣了嗎……不要抽菸了好不好……我真的很擔心你……你最近菸抽很兇我都知道……真的對身體不好啦……工作很累可以跟我說沒關係……不要都不說……我……我真的很……擔心你……」<br />
<br />
「對不起。」久久沒見到大淀喝醉的樣子,讓明石的腦筋一時間打了結,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能對哭成了淚人兒的大淀道歉。「讓你擔心了。」<br />
<br />
「不要說對不起……就算不戒菸……少抽一點也好……一天兩包菸真的太多了……我很擔心你……我真的……很……」大淀哭泣與說話的聲音變得越來越小,最後消散在空氣之中。似乎是因為不常喝酒,大淀耐不住酒精的效力,倚著明石的肩,又睡了過去。<br />
<br />
明石趕緊將大淀小心翼翼地從自己身上放下,要讓她能夠躺好睡覺,也讓自己能夠分開身前去洗澡。但大淀卻是在淺眠中抓住了明石的手,不讓明石離開,明石只好跟著大淀一同在床上躺了下來。大淀挪了挪自己的身子,靠上了明石的胸膛,她的鼻息聲終於平順,沉沉地在明石的懷裡睡了。<br />
<br />
明石躺在大淀身邊,腦子裡亂糟糟地想著方才大淀的話。確實如大淀所言,自己近來抽菸越抽越兇,而身體也在逐漸變差。但就算明知如此,她仍然三不五時會想去抽根菸。她很清楚,自己早已被菸癮給奴役了。吸菸早已不是一種享受,而是一種不得不去做的制約。<br />
<br />
「或許該下定決心戒菸了?」她撥了撥大淀烏黑的長髮,思忖道。她並不是沒有想過要戒菸,也並不是沒有戒過菸。她曾斷斷續續地戒過幾次,只是最後仍舊不敵那一捲捲菸草的誘惑,又重新染上了菸癮。缺乏契機與動力的戒菸實在沒有成效,如今有了這樣的機會,為了自己也為了大淀,或許真是時候下定決心將菸給戒掉。<br />
<br />
「那麼就來戒菸吧。」明石抱緊了在懷中酣睡的大淀,暗暗地在心底做了決定。<br />
<br />
***<br />
<br />
「我先出門囉——。」明石對房內的大淀說道。她早早穿好了制服,在玄關換上了外出的鞋子,要提早一些前去工廠處理那些堆積如山的工作。<br />
<br />
「好,路上小心。」大淀在房間裡囁嚅地說道。她還記得自己昨晚喝醉酒時的失態,讓她羞得兩頰紅通通地。她裹著被子,在床上想著昨夜的事。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從被褥中起身,準備要更衣前往辦公室執行接下來整天的勤務。她在床沿坐著打理了下自己的頭髮,這才發現明石將打火機與菸盒遺忘在床頭櫃上。大淀知道明石嗜菸如命,趕緊整理了下自己的衣裝,便抓了那兩樣小東西追了出去。<br />
<br />
「明石,等一下!你忘了帶這個。」大淀推開房門,對著正在等電梯的明石喊道。她跑了出去,將手裡的菸盒與打火機交給明石。「雖然很多嘴,但是少抽一點比較好。」<br />
<br />
「我……我想嘗試看看戒菸。」明石眨眨眼,在大淀的額角親了一下,並且將大淀遞來的菸盒與打火機推了回去。「這段時間我可能狀況不會太好……你可以陪我嗎?」<br />
<br />
「當然可以!」聽見明石的話,大淀先是愣了一下,但隨即綻開了笑顏。她怎麼也掩不住自己欣喜的情緒,往明石的身上撲去。「既然你都這樣說了,我就會好好督促你噢!」<br />
<br />
「謝謝你。」明石說完,便也緊緊地摟住大淀。大淀的體溫在明石的胸口溫暖地擴散開來,給了她一股信心。她開始相信,有了大淀的陪伴,這次戒菸一定能更加順利。<br />
<br />
「以後也請多指教了,大淀。」明石捧起大淀的臉,看著大淀的雙眼說道。<br />
<br />
「我也是。」大淀瞇起眼笑了。她的笑容在早晨的陽光下,看起來笑得特別燦爛。<br />
<br />
===<br />
<br />
後記:<br />
<br />
嗨,大家好,這裡是拖稿拖得要命的電漿<br />
<br />
這篇故事是送給八雲老師作為未來計劃出刊的短篇集的插花故事<br />
<br />
未來如果八雲老師出刊,請務必捧場噢,我也很喜歡八雲老師的小說<br />
<br />
接下來就會好好寫之前積欠的稿子了吧,雖然我覺得可能不會太順利<br />
<br />
最近家裡裝潢,跟弟弟一起暫時被趕出來到親戚家住,沒什麼私人空間......有點痛苦QQ<br />
<br />
畢竟寫作對我而言是很私人的事情,只要有人在我旁邊我就會有些受不了,寫不出東西<br />
<br />
有點擔心寫作進度啊~~ 希望能趕快把冬活前的雙鶴故事寫完,然後把背影寫完<br />
<br />
然後來專心處理二二零零第二部的故事<br />
<br />
好多事情要做啊!! 好希望一天有72小時。嗚嗚嗚。<br />
<br />
然後週五就要交作業的油畫我……打了底放了兩天還沒乾,我的頭好痛。<br />
<br />
希望大家會喜歡這篇戒菸勵志文(?),我們下次再見電漿檸檬汁http://www.blogger.com/profile/10948657159236034789noreply@blogger.com0tag:blogger.com,1999:blog-7296101226378206017.post-72005771604851101702018-03-05T06:34:00.001-08:002018-03-05T06:39:36.509-08:00【塗鴉】夕張下水95周年紀念日賀圖1923年3月5日,大日本帝國海軍輕巡洋艦夕張號下水<br />
<br />
至今95年。<br />
<br />
也想不到該講些什麼了,總之就是下水紀念賀圖<br />
<br />
<div class="separator" style="clear: both; text-align: center;">
<a href="https://blogger.googleusercontent.com/img/b/R29vZ2xl/AVvXsEi31qmJwpeJPtk4Uowmkan5ORv8HNnFraJ4G00RUvPP5N5JlsN94jC8u-VWj5txaaUv9J6kux9g1co7U5SiJvwOX34gpYNa3equzdmii-qRXY-mnh4yN1O3S15Nd4v4mo4P8zlCtO4ieRZZ/s1600/%25E5%25A4%2595%25E5%25BC%25B5%25E4%25B8%258B%25E6%25B0%25B4.jpg" imageanchor="1" style="margin-left: 1em; margin-right: 1em;"><img border="0" data-original-height="1000" data-original-width="1200" height="332" src="https://blogger.googleusercontent.com/img/b/R29vZ2xl/AVvXsEi31qmJwpeJPtk4Uowmkan5ORv8HNnFraJ4G00RUvPP5N5JlsN94jC8u-VWj5txaaUv9J6kux9g1co7U5SiJvwOX34gpYNa3equzdmii-qRXY-mnh4yN1O3S15Nd4v4mo4P8zlCtO4ieRZZ/s400/%25E5%25A4%2595%25E5%25BC%25B5%25E4%25B8%258B%25E6%25B0%25B4.jpg" width="400" /></a></div>
<br />
<br />
這麼可愛的美少女底下是95歲的靈魂<br />
<br />
我說我們這些Ship F**ker都是瓦哥(゚∀゚ )<br />
<br />
嘛無論如何<br />
<br />
我愛夕張,夕張我老婆!<br />
<br />
夕張下水日快樂!<br />
<br />
Pixiv:<a href="https://www.pixiv.net/member_illust.php?mode=medium&illust_id=67594049">https://www.pixiv.net/member_illust.php?mode=medium&illust_id=67594049</a>電漿檸檬汁http://www.blogger.com/profile/10948657159236034789noreply@blogger.com0tag:blogger.com,1999:blog-7296101226378206017.post-54498545834187802442018-02-12T07:47:00.001-08:002018-02-12T07:47:32.959-08:00【艦娘小說】西元貳貳零零.第一部 線上PDF好讀版(不含前日談加筆)<div class="separator" style="clear: both; text-align: center;">
<a href="https://blogger.googleusercontent.com/img/b/R29vZ2xl/AVvXsEjEgbiuxalO7m0sA3P-y426ImjpYITw8hZ3MSckg-skb0HH0wrRazeT2Agt0f_PZWEYxPeMj53pwEj4l5pJ4IO67y3yUDa4XnVOXs-eAqW6JuoNtRM5j-MeU5U-ktteTntJZipIlX4cphlq/s1600/2200%25E5%25B0%2581%25E9%259D%25A2.jpg" imageanchor="1" style="margin-left: 1em; margin-right: 1em;"><img border="0" data-original-height="793" data-original-width="559" height="400" src="https://blogger.googleusercontent.com/img/b/R29vZ2xl/AVvXsEjEgbiuxalO7m0sA3P-y426ImjpYITw8hZ3MSckg-skb0HH0wrRazeT2Agt0f_PZWEYxPeMj53pwEj4l5pJ4IO67y3yUDa4XnVOXs-eAqW6JuoNtRM5j-MeU5U-ktteTntJZipIlX4cphlq/s400/2200%25E5%25B0%2581%25E9%259D%25A2.jpg" width="281" /></a></div>
<div class="separator" style="clear: both; text-align: center;">
《西元貳貳零零.第一部》</div>
<div class="separator" style="clear: both; text-align: center;">
<br /></div>
<div class="separator" style="clear: both; text-align: center;">
線上PDF好讀版</div>
<div class="separator" style="clear: both; text-align: center;">
<br /></div>
<div class="separator" style="clear: both; text-align: center;">
(不含實體本之前日談加筆)</div>
<div class="separator" style="clear: both; text-align: center;">
<br /></div>
<br />
<a name='more'></a><br />
<br />
<br />
<iframe height="800" src="https://drive.google.com/file/d/1iSuiAXrg8TCNIXuP6KHkKO-w3pcbk-iu/preview" width="580"></iframe>電漿檸檬汁http://www.blogger.com/profile/10948657159236034789noreply@blogger.com0tag:blogger.com,1999:blog-7296101226378206017.post-1721344353004239682018-01-25T15:30:00.000-08:002018-01-24T23:17:22.883-08:00【印量調查】西元二二零零 第一部 FF31印量調查<div class="separator" style="clear: both; text-align: center;">
<a href="https://blogger.googleusercontent.com/img/b/R29vZ2xl/AVvXsEiRhd_s3qdWbYmZdLXdiq__Hpbtet_-bDbvQWUQiTxvF-Vdri4WumaB9vFOQ0zfDCrDjM-K8EjKixrSMBF_IZAGbkM-MUlWU2bYuuDVKx3Jlxm_2l8n1oo69X-a0U1TxTR-CK2DyNBGqFB-/s1600/2200%25E5%25B0%2581%25E9%259D%25A2.jpg" imageanchor="1" style="margin-left: 1em; margin-right: 1em;"><img border="0" data-original-height="793" data-original-width="559" src="https://blogger.googleusercontent.com/img/b/R29vZ2xl/AVvXsEiRhd_s3qdWbYmZdLXdiq__Hpbtet_-bDbvQWUQiTxvF-Vdri4WumaB9vFOQ0zfDCrDjM-K8EjKixrSMBF_IZAGbkM-MUlWU2bYuuDVKx3Jlxm_2l8n1oo69X-a0U1TxTR-CK2DyNBGqFB-/s1600/2200%25E5%25B0%2581%25E9%259D%25A2.jpg" /></a></div>
<br />
<br />
<br />
<a name='more'></a><br />
<br />
封面畫好了!偷偷放出來給大家看~<br />
<br />
印量調查問卷網址:<a href="https://goo.gl/forms/mMAS5ludTOgwiNOq1">https://goo.gl/forms/mMAS5ludTOgwiNOq1</a><br />
<br />
作品名稱:Common Era 2200 -The First Volume- (西元二二零零 第一部)<br />
主題:艦これ<br />
作者:電漿<br />
規格:A5右翻,彩色封面,七萬五千~八萬字左右(網路公開主線故事七章+不公開番外篇)<br />
價格:未定 約在250元左右<br />
場次及攤位:FF31 寅22<br />
通販:再看看<br />
<br />
作品試閱:<a href="https://goo.gl/hArzbS">https://goo.gl/hArzbS</a><br />
<br />
注意事項:<br />
※架空世界觀。<br />
※內容可能有點沉重。非日常向作品。<br />
※作品中雖然有許多艦娘受到傷害,但是請注意,實際上並沒有任何艦娘受到傷害。一切都是特效。<br />
<br />
簡介:<br />
<strike><br /></strike>
<strike>加賀與赤城在鎮守府裡過著慘無人道的生活。因為受到勞基法修法的影響,工時變得更加地長。在一次離營裡,赤城開車載著加賀,卻不幸追撞了黑色的高級車。對為了保護後輩而擔下全部責任的三浦,車主——暴力團員谷岡所提出的和解條件是…</strike><br />
(((以上簡介都是胡說八道)))<br />
<br />
與深海生物們的戰爭,因為長時間無法取得決定性戰果而僵持不下。在經過多方考量,以及新上任的總司令影響下,大本營決定嘗試打破這膠著的局面。加賀身為隸屬於大本營旗下的艦娘,自然也受大本營的決策影響。身為艦娘,這使她承受了巨大的壓力。面臨作戰方針的轉變,加賀該如何是好呢……?電漿檸檬汁http://www.blogger.com/profile/10948657159236034789noreply@blogger.com0tag:blogger.com,1999:blog-7296101226378206017.post-43318412898484635932017-10-04T20:14:00.002-07:002018-04-24T02:27:56.853-07:00【艦娘短篇小說】再會了心愛的無緣的人 女子輕盈地走著,漆黑的長靴在地上喀答喀答地踩出聲響。她有著一頭漂亮的白色長髮,還綁了條長長的側馬尾。潔白的長髮如紗般地拖在地上,好似婚紗的裙擺。頭髮的尾端濕漉漉地,就像是方才泡過水,在柏油地上拖出了一道深黑色的痕跡。<br />
<br />
「啊,是午餐的時間了呢。」她抬起頭,一邊瞇著眼看了看高照的艷陽,一邊將嬌小的手掌五指併攏,當作扇子給自己搧起了風來。「如果……間宮和伊良湖不知道今天會做出什麼料裡呢。好期待啊。」<br />
<br />
她穿過幾個樣似門框的大窟窿,走進了一棟曾是建築的大型結構物。室內的空間裡,幾張桌子椅子已經散架,破破爛爛地在地上變成了木條堆。她伸手拉了把還算完好的椅子,在一張上頭穿了幾個孔兒的桌前坐下,像是在等待著什麼似地發起了獃。<br />
<br />
「今天是周四呢。」她閉起眼,使勁地嗅了嗅,彷彿要從一片硝煙味與鐵鏽味裡聞出那熟悉的料理香。「如果是平常的話,今天應該是牛肉咖哩吧。間宮的牛肉咖哩真的很香,想再吃一次啊。」<br />
<br />
她靠在椅背上,面色寧靜,回想起了一些零碎的往事。<br />
<br />
「啊,該去找他了。」過了半晌,她好像想到了些什麼,從椅子上跳了起來。丟下了一地凌亂的桌椅,以及滲著沉紅色的瓦礫堆,她三步併作兩步地跑出了曾是食堂的廢墟。<br />
<br />
<a name='more'></a>※※※<br />
<br />
「我記得……是這裡吧。」女子在一棟兩層樓的建物殘墟前徘徊。紅磚建起的樓房,現在看起來實是慘不忍睹。牆壁與梁柱塌毀,地上與牆上還有著密密麻麻的孔洞,看起來就像方才被戰鬥機以槍林彈雨肆虐一般。她嘆了口氣,手腳並用地從瓦礫堆上爬了進去。<br />
<br />
廢墟的地板上有著一道一道的紅色拖痕,足以讓人想像不久前這裡發生的事——或許是人們將中彈的同袍拖到後方救治,又或許拖的不是活人,而是屍體。血腥的鐵味兒在空氣中淤積不散,沉甸甸地壓在女子身上,她卻好似不以為意,對那厚重而腥臭的味道毫不在乎,仍舊在殘破的走道上巡視著廢墟的每個隔間。<br />
<br />
「你在這兒啊。」尋了一陣,女子終於在間半毀的辦公室裡找到了一位倒在桌上的男人。男人的左胸口開了一個洞,血液流得乾涸,將原本潔白的軍服染紅了大片,也將桌上凌亂的紙張文件沾上了暗紅色的汙漬。<br />
<br />
「你睡得可真香,我帶你去更適合長眠的地方吧。」女子笑了笑,從椅子上背起了男人冰冷而僵硬的軀體。她帶著男人攀過了瓦礫堆,離開了已然毀壞的鎮守府司令部。<br />
<br />
沿著柏油路走到了海邊,又延著海岸線走了一段路,她終於在一座建於海邊的小花園前駐足。她將男子放下,去一旁堆放園藝用具的小屋裡取了鐵鏟,在鬆軟的土地上挖起了坑。<br />
<br />
「這裡可是我小心翼翼地為你保存下來當作墓地的地方呢。就連一粒小小的子彈殼兒,我都沒讓它落到這塊地裡。」女子看了一眼躺在一旁的男子,一邊鏟著土,一邊自顧自地說了起來。「你還記得嗎?以前閒暇時我總愛看著你在地裡瞎忙,看你擺弄園藝。我總嫌這活累,都只在邊上看著你忙,沒想到今天我還是得為你挖坑。」<br />
<br />
「對不起,果然還是會很痛吧。如果能夠讓你更沒有痛苦就好了。但是,我果然還是想看看你的臉——」她將男人抱起,輕輕地摸了他胸前的彈孔,將他放進了挖好的地裡。她拿了鐵鏟,將堆置一旁的砂土鏟起,抖落到她方才為男人掘開的墓穴。土壤覆在男人身上,逐漸蓋住了他的手腳、他的軀幹,最後,黃土掩埋了他的面容。<br />
<br />
「你曾經說過,如果可以,想睡在你最愛的大海邊。」眼淚終於撲簌簌地落了下來。她嗚噎著聲音,對著臥在土堆裡的男人說道。她佇立在無碑的墓前,放任自己哭號,卻泣不出聲音。淚水掉在土堆上,形成了一點一點的水漬。「你好好地睡吧。」<br />
<br />
「啊,差點忘了。」過了良久,她抹了抹眼角,從懷裡拿出了一段殘破的甲板,插在這座簡陋的墳頭上。那段甲板泡了海水,有些脹裂的痕跡,但上頭還依稀能見一個カ字。「就讓這曾經屬於我的一部分留在這兒陪你吧。」<br />
<br />
「再會了,心愛的無緣的人。」她輕聲道。<br />
<br />
===後記===<br />
<br />
大家好,好久不見。我是電漿。<br />
<br />
考完試之後又發生了很多事呢。<br />
<br />
一直拖到最近,才讓自己的狀態恢復到能夠提筆。<br />
<br />
這篇也算是在練手的短文,但就還是發一下(刷一下存在感(X<br />
<br />
希望大家會喜歡。<br />
<br />
下一篇的刊行就會是背影的完結篇了。電漿檸檬汁http://www.blogger.com/profile/10948657159236034789noreply@blogger.com2tag:blogger.com,1999:blog-7296101226378206017.post-38124152830346432942017-05-02T09:00:00.001-07:002017-05-02T09:01:07.561-07:00【雜談】電玩only擺攤心得 嗨,大家好,這裡是電漿。抱歉這麼晚才生出了擺攤的心得。最近生活過得有些軟爛呢。<br />
<br />
其實關於要擺這次電玩only的決定我下得十分匆促。第一次出本就在趕死線,想想也是很讓人感到驚悚的一件事呢(笑)。不過還好最後是能夠趕在死線前完成這部短短的小說,也希望各位來攤購買的朋友能夠喜歡呢。<br />
<br />
週六擺攤的時候其實我和我的小精靈(他還臨時帶了他妹妹來(笑))大約近10點左右便到場了,由於東西不多(只有(超絕大量的)名片、一本新刊、一份無料),於是我們很早就準備完畢了。由於是第一次擺攤,就忘記了要準備桌巾了呢。下次該好好記得才是。<br />
<br />
整場下來,其實人真的不多……甚至可以說是淒慘。在11點多左右還能看到整條走道上沒有人逛,這個only場確實可以說是十分的冷門呢(苦笑)。而空攤率似乎也有點高,有些攤位12點多左右才姍姍來遲,而1點多左右時對面還有3、4攤沒人擺……,真的好冷清呢。真的是十分感謝來攤的朋友們捧場呢,來跑這樣冷的場(笑)。<br />
<a name='more'></a><br />
啊,對了,感謝夕提的餵食呢!那時我還真的餓憋了,我沒想到小七的手卷那麼填不了肚子啊!!<br />
<br />
言歸正傳吧。經歷過這次擺攤之後,我大概可以理解有些人或許銷量不高,卻又願意努力創作然後參加場次的心情了。我覺得……參加場次真的是一種與同好交流的感覺呢!用最直面的方式與自己的同好接觸,並且也以一個創作者的身分坐在攤位的裡側。感受到這點之後,真會讓人有種想繼續創作的動力呢。<br />
<br />
我真心覺得,我有報名這次電玩only實在是太好了呢。雖然人潮真的少啦,但我想這也是一次經驗……是寶貴的第一次擺攤經驗呢!我想會我繼續創作,然後嘗試著報攤到場上與大家交流的吧!<br />
<br />
對了,如果有已經把我那薄薄的新刊看完了,又想要給我一些評論、心得、或是建議的話,可以來這裡填寫問卷!<br />
<br />
匿名問卷網址:https://goo.gl/tZFFjg<br />
<br />
謝謝大家看到這邊。<br />
<br />
下一個場次我想……應該會報冬FF吧!要來好好得加把勁了呢!想把艦娘那兩篇還在連載的故事好好的寫一寫!<br />
<br />
再一次謝謝大家撥冗看到這裡!<br />
<br />
2017.5.2 寫著寫著突然發現艦娘開機了,然後被 喜巴夫老師萌得不要不要的電漿電漿檸檬汁http://www.blogger.com/profile/10948657159236034789noreply@blogger.com0tag:blogger.com,1999:blog-7296101226378206017.post-62755652573993451762017-02-14T06:31:00.000-08:002017-02-14T06:32:46.939-08:00【艦娘短篇小說】願本文已收錄於八雲老師作品《大和撫子》<br />
<br />
感謝八雲老師的插花邀稿!<br />
<br />
也祝大家情人節快樂ㄛ ㄛㄏ<br />
<br />
===<br />
<br />
大海在燃燒。<br />
<br />
一隊又一隊的轟炸機像是股憤怒的浪潮,鋪天蓋地的輾過了整片天空。<br />
<br />
少女在海面佇立著。就算額角流下的鮮血瀝了滿臉,她仍是眼神堅定地佇立著。一架架的轟炸機朝著少女俯衝,炸彈從天上落了下來,一粒粒砸中了左舷的艤裝。橘黃色的火焰爆發,伴隨著濃煙壟罩了少女。<br />
<br />
幾枚魚雷從轟炸機上落下,跌進海裡。螺旋槳在水面打起泡沫,切開了大海衝向了少女。爆炸引起的水柱衝上了天,女孩左腳癱軟,跪倒在海面上。她啐了口血,一邊驅動著艤裝上所剩不多的對空砲朝著天空射擊,一邊從喉裡咿咿呀呀地嘶吼著她滿腔的憤怒。<br />
<br />
「該死的美利堅合眾——」<br />
<br />
爆炸的聲響吞噬了女孩的咒罵。火舌燒進砲塔,在一瞬之間將艤裝撕成了碎片,爆散的金屬零件七零八落地沉入了海裡。巨大的煙柱長成了一朵磨菇衝上雲霄,從艤裝裡洩出的重油在海面上燒成了一片火海。<br />
<br />
「大和——!」在一旁目睹了同伴沉沒的女孩淒叫道。<br />
<a name='more'></a><br />
※※※<br />
<br />
麥克阿瑟的聲音在醫院的廣播裡放送著。廣播的聲音含糊,那股作為一軍司令的的威嚴卻絲毫不減。「……我現在命令日本天皇與日本政府代表,日本帝國大本營的代表,在投降書上指定位置簽字……」<br />
<br />
鳳翔在病房外的等待區裡翻著報紙。她用手拄著頭,百無聊賴地看著紙張上密密麻麻的黑色鉛字。簽署停戰協議的報導占了報上大多數的版面,鳳翔隨意地看了兩三篇,便把報紙放回了報架上。<br />
<br />
加護病房的大門仍然緊閉著。鳳翔嘆了口氣,瞇上眼打起了盹來。<br />
<br />
「鳳翔小姐?」一個身形高大的女性走近,在鳳翔旁坐了下來「還在等大和嗎?」<br />
<br />
「嗚、是的。」鳳翔眨了眨眼,看向了坐在自己身側的長門「早上好,長門小姐。今天是……?」<br />
<br />
「早上好。」長門笑了笑,也向鳳翔道了早安「今天陪妹妹來做復健。」<br />
<br />
「這樣阿……希望復健順利呢。」鳳翔點頭說。她又瞥了一眼病房的大門,那對雙扇門冷冰冰地關著,依舊沒有要打開的跡象。<br />
<br />
「啊,謝謝。我會替你將祝福轉告陸奧的。」長門應道。她拍了拍鳳翔的肩,隨即站起了身「希望大和能夠快些醒來,才不枉妳這樣費心等待。我在院裡閒晃得有些時間了,陸奧應該在等我。先告辭了。」<br />
<br />
「好的。路上小心。」鳳翔露出了微笑「幫我向陸奧問好。」<br />
<br />
長門離開的腳步聲漸漸地變小,空蕩蕩的走廊上僅剩廣播裡誦讀條約內容的聲音。鳳翔雙手抱在胸前,再次閉上了眼。<br />
<br />
※※※<br />
<br />
「小姐、小姐?」銀鈴般的女聲在鳳翔的耳邊叫喚著。鳳翔甩了甩頭,有些恍惚地找尋起了叫喚自己的人。身穿著護士服的女孩又推了推她的肩膀,鳳翔這才意識到叫喚自己的人便在身旁。<br />
<br />
看見鳳翔終於醒了,護士小姐才把話給問出了口「請問是大和小姐的親友嗎?」<br />
<br />
「是、是的。」鳳翔聽見了大和的名字,心頭一凜,觸電似地坐直了身應答道。<br />
<br />
「大和小姐已經在中午左右轉往一般病房了,可以前往探視。病房在三樓,出了樓梯間後左轉第三間。」護士小姐笑著說道「看您在大和小姐送進來後天天都來這裡等,就想您是不是大和小姐的親友呢。真是太好了,快去看看她吧。」<br />
<br />
「非、非常感謝!」鳳翔起了身,對著告知自己重要消息的護士小姐鞠了個躬,隨即撩起了裙袴,跑向了走廊另一端的樓梯間。她的步伐輕快,好似要飛起來,一步一步地在台階上雀躍著。<br />
<br />
「大和!」鳳翔推開了門,對著裡頭輕聲叫喚道。坐臥在病床上的女孩闔上了書本,看向了突然而至的來訪者。<br />
<br />
「鳳翔!」大和的聲音有些虛弱,但語句裡的那股喜悅是怎麼也掩不住的。她吃力地用右手撐起了身子,想坐起身來迎接鳳翔。被子從她身上滑下,露出了原本藏在裡頭的瘦弱身體,也露出了那雙僅剩殘肢的大腿。大和的身形削瘦得幾乎透明,像只輕輕一碰便會碎裂的玻璃塑像。鳳翔看她掙得辛苦,趕緊上前去攙她,扶著大和好使她能起身坐直。<br />
<br />
「哈、哈……」大和倚著鳳翔的肩粗喘著。鳳翔摟著大和的腰,默默無語地等待著大和開口。<br />
<br />
「鳳翔,讓我抱抱妳,好嗎?」大和吃力地舉起了右臂,左臂卻是癱垂在身側「對不起,我的左手已經……」<br />
<br />
鳳翔一句話也沒說便擁了上去。她將兩手圈在大和的身後,好讓大和能將左手搭上自己的肩。她輕輕地啄了下大和的臉頰,將大和給抱得更緊了。<br />
<br />
「對不起,鳳翔,我回來了。雖然我也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但我……回來了。」大和在鳳翔耳邊呢喃道「能見到妳真好。」<br />
<br />
「歡迎回來。」鳳翔鬆開了緊抱住大和的雙手,笑著說道。她的眼角濕潤,淚水混合著欣喜與激動瀅瀅地流了下來。大和用右手為她拭去了淚水,咳了幾聲,便躺回床鋪上。<br />
<br />
「對不起呀,身體有些使不上力來。」大和有些落寞地說道。她又乾咳了幾聲,鳳翔趕緊拿了些水讓她潤喉「謝謝。跟我說說我不在時發生了什麼吧。大家過得如何呢?」<br />
<br />
「大家呀……現在戰爭已經結束了,應該都過得還行吧。在妳離開之後,日本變了不少呢……」鳳翔一邊幫大和蓋上了被單,一邊緩緩地說著坊之岬海戰後日本的變化。大和倒在床上靜靜地聽著,神情有些無奈,也混雜了點悲傷。太陽漸漸西下,橘黃的晚霞透過窗戶,抹進了蒼白的病房裡。<br />
<br />
「晚餐時間到了呢。」看見護士推著餐車進了病房裡,鳳翔便將話題暫停,為大和取了餐。她幫大和將床頭調整到適合用餐的高度,微笑說道「趕緊吃點東西休息吧。我們再聊——反正我們多得是時間。」<br />
<br />
※※※<br />
<br />
「好好地吃了兩餐又睡了一覺,有沒有覺得身體稍微好了點?」鳳翔一邊拿著毛巾幫側臥在床的大和擦背,一邊問道。<br />
<br />
「已經可以拿住筷子了。」大和看著窗外早晨的艷陽回答道「不過如果是坐直的話,腰還是沒力氣。」<br />
<br />
「多吃點飯多休息,總會好起來的。今天天氣挺好,要不要到醫院庭院裡走走?」鳳翔幫大和把背部擦乾淨了,便把大和掀起的上衣放下。她將大和翻回了原來的姿勢,好讓大和能夠躺得舒服些「如果要的話,我帶妳去吧。」<br />
<br />
「好阿。」大和應道。<br />
<br />
鳳翔伸手抱起了大和。大和的身軀輕得有些不可思議,鳳翔沒使太多力便讓她坐到了輪椅上。兩人緩緩地離開了病房,走到了醫院的庭院裡。<br />
<br />
庭院裡的觀景植物生長得十分茂盛,花花綠綠地在院子裡綻放著生機。然而護城河另一端的街景卻是一片焦黑的廢墟,彷彿訴說著被烈火洗禮的過去。被燒毀的木造建築在街道上坍成一片,薰黑的木頭歪七扭八地倒了滿地。大和傻看著東京的慘狀,整個人懵了似地呆愣在輪椅上。<br />
<br />
「大和小姐——」護士小姐從建築裡探出頭來叫喚道「午餐時間了。用完午膳後有檢查噢,請您配合——」<br />
<br />
「回病房吧。」鳳翔對著沉默不語的大和說道。大和點了點頭,卻是不說一句話。<br />
<br />
※※※<br />
<br />
「對不起啊。我只是想帶妳到外頭看看花草散散心。我——」檢查結束後,鳳翔向大和道歉道。<br />
<br />
「這就是第二次東京大轟炸後的景象嗎?」大和倒在床上,雙眼瞪著死白色的天花板,打斷了鳳翔想說出口的話。她輕握住了鳳翔的手問道「我們賣身賣命戰鬥,換來的結果就是這樣的一片焦土嗎?」<br />
<br />
鳳翔說不出話來。她眼神遊移,避開了大和看向自己的視線。<br />
<br />
「我作為一億總玉碎的先鋒,丟了條手臂又丟了雙腿,換來的只是這一片生靈塗炭?」大和的眼淚奪眶而出,接近嘶叫地向著鳳翔問道「明明我都照著大本營的教導去做了,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這一切還會發生在日本?難道我們的戰鬥都是沒有意義的嗎?曾經的戰鬥,那些痛苦與悲傷,都是沒有意義的嗎?」<br />
<br />
「既然都是沒意義的,讓他們把我的手和腳還來呀……把我的手和腳還給我……」大和蜷曲了起來,靠在鳳翔懷裡低聲地哭道。她用那無力的右手輕捶著鳳翔的胸膛撒氣,鳳翔卻也只是輕輕地摟住她,沒能回答她的任何一個問題。<br />
<br />
「我從小就被教導著要愛國、要效忠國家,所以我才成了艦娘。如今國家投降了,日本背起了戰爭罪,我還能夠相信什麼?」大和抬起頭,淚眼汪汪地看向了鳳翔「我已經不知道什麼才是對的了。」<br />
<br />
「我也不知道什麼才是對的。」鳳翔輕撫著大和說道「但至少我們現在可以一起尋找了,你說對吧?」<br />
<br />
===<br />
後記<br />
<br />
很開心這次能夠受到八雲老師的插花邀稿!<br />
超級開心的,所以不論如何都想寫出來!<br />
可是在人家的甜本後面放這種看起來很讓人傷心的插花似乎很不厚道(那你還寫)<br />
嘛嘛、沒辦法嘛我在構想時就只有這種想法了所以請放過我_(:△」∠)_<br />
<br />
我總是在想,如果倖存組的艦娘們能夠與那些已經戰死的姊妹們相見……<br />
會有怎麼樣的互動呢?<br />
剛好八雲老師這次邀稿的主題就是大和鳳,我就順理成章地這樣寫了<br />
希望喜歡大和的大家不要打我。・゚・(つд`゚)・゚・<br />
<br />
最後,祝八雲老師本子大賣!<br />
<br />
2017/01/30 凌晨4時 電漿電漿檸檬汁http://www.blogger.com/profile/10948657159236034789noreply@blogger.com0tag:blogger.com,1999:blog-7296101226378206017.post-62816055343349144882016-12-21T09:40:00.001-08:002018-04-24T02:28:30.636-07:00【艦娘小說】背影(中) 太陽沉進了江田島的山嶺裏。餘暉在樹林中散開,昏黃地在天空染成了一片。天色在晚霞中漸漸暗下,一盞盞的路燈點起,照亮了夜晚的街道。<br />
<br />
木坂和雪風在石板路上狂奔著。冷風迎著木坂的面呼呼地吹,狠狠地拍在他裸露的臉部與脖子上。沁入骨髓的寒氣凍得木坂不禁打顫,但他仍是沒有慢下速度,反倒是跑得更快了。兩人的腳步不停地踏過地磚,直直地跑進了鎮上的商店街。<br />
<br />
「姊姊去店鋪裏買點東西,出來便給那幫地痞帶進巷子裏了!」雪風停下腳步,指了指對街邊上的暗巷。她的聲音著急,說著說著,眼淚便撲簌簌地從那未脫稚氣的臉龐上滑了下來。<br />
<br />
「妳在這裡待好,別亂跑。我去帶葛城回來。」木坂抱起雪風,放到路邊的長椅上,湊近臉對正哭著鼻子的女孩叮嚀了幾句。雪風擦了擦眼淚,嗚噎地點了頭。木坂拍拍她的肩,站起身,隨即走向了對街。<br />
<br />
窄巷的路子很是狹小,一人要通過尚且可以,若兩人要並排而行就有些勉強了。巷裏的街燈病懨懨地發著微光,像是將熄的燭火般,隨時都可能要滅。殘燈似的光線在暗巷裏暈著,能夠看見物體的輪廓就已是在這點光亮下的極限了。木坂摸著牆壁往裏頭走,一陣腐敗物的臭味撲鼻而來,他不禁皺了皺眉頭,伸手捏住了自己的鼻子。<br />
<br />
走到了巷子底,那窄道終於是開闊了些。巷路邊上擺放了兩三輛垃圾推車,裏頭堆了一袋袋散發著惡臭的廢棄物。有著一頭烏黑長髮的女孩縮在推車旁,被一群打扮邋遢的年輕男子圍著。男子們面色猥瑣,嘴裡嚷著些不知所謂的下流話語。<br />
<a name='more'></a><br />
「唷、你這小妮子是艦娘吧?手臂上的疤很顯眼啊!我聽說艦娘都是軍妓,怎麼,給我們肏一輪啊?」「爽過就會放你走了、反正你早就習慣了吧?」<br />
<br />
木坂深吸了口氣,謹慎地不讓自己的理智斷線。他不想和這群混球打起來——就算自己被揍也一樣。能在街頭上橫行的流氓後台可都是硬得很,倘若打了人,天曉得這些王八羔子會給家人帶來什麼麻煩?倒不如就吃吃皮肉痛,讓事情化小。<br />
<br />
「不好意思,我女兒不太機靈,竟然打擾各位了。我這就將她帶走,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他打定了主意,便跨步闖進了流氓圍起的圈子裏。木坂伸手拉了縮成一團的葛城,轉身便要離開。<br />
<br />
身穿夾克的年輕人不待木坂踏出一步,掄起拳便向著木坂的右臉打了下去。拳頭不偏不倚地砸在他的臉頰上,木坂的身體在空中轉了半圈,啪地一聲摔倒在地。<br />
<br />
「恁爸現在正準備要爽,你他媽出來礙事?」那年輕人朝著木坂吐了口口水,神情不悅地說道。他又朝著倒在地上的木坂補了一腳,鞋尖踹中了腹部,木坂吃痛,在地上蜷曲了起來。<br />
<br />
「住手!」葛城尖叫道「提督、提督你沒事吧?」<br />
<br />
木坂吃力地用雙手撐起了自己。他的額角嵌進了幾粒石子,鮮血涓涓地從傷口流下,在襯衫破舊的領口紅成了一片。<br />
<br />
「唷?妳叫這流浪漢提督?」方才打了木坂的年輕流氓愣了一下。他的臉變得更兇狠了,就像阿修羅那樣的怒目圓睜,彷彿要將人給生吞活剝。他抬起腿,卯足了力朝著木坂的太陽穴踢去「幹恁娘咧!原來這貨以前是軍人啊!肏他媽的軍人我見一次打一次!」<br />
<br />
木坂舉起手,勉強地擋下了這要命的一踢。雖說是防住了,他整個人卻是摔飛了出去。原本圍觀的混混們一擁而上,拳腳像是雨點似地襲向了倒在地上的木坂。他將身體縮作一團,雙手護住了頭部,竭盡所能地護著自己的要害。幾個混混看見了,便從垃圾堆裏找了能當武器的東西,使勁地往木坂身上砸去。<br />
<br />
「住手啊!」跌坐在地的葛城哭叫道。她朝著一個手拿鐵條的流氓撲了過去,卻被攔腰踢中了腹部。葛城跌飛出去,摔在了地上。踢擊的疼痛沁入心脾,淚水從她眼角滲出,她摀著肚子,嚶嚶地哭著縮成了一團。<br />
<br />
混混們棍棒齊下地朝著木坂一陣亂打,他衣服被劃破,背上、腰上、腿上、手上全是瘀青與割傷。幾個傷口深得幾乎見骨,鮮血混著地上的髒泥紅褐地流了一地。<br />
<br />
「媽的,欠揍。你們這些軍人都他媽的欠揍。」穿著夾克的年輕流氓蹲下身,抓住了木坂的頭髮。他的頭被扯得抬起,年輕人不屑地朝著他的臉上吐了口痰「我現在就去姦了那個扮你女兒的艦娘如何?你這孬種的廢物。」<br />
<br />
「不、准、碰、我、女、兒。」木坂說話的聲音不大,但那簡短的幾個字卻是將眼前的男子震懾得一愣。他直勾勾地盯著流氓頭子的雙瞳,伸手掐住了那隻抓著自己頭髮的手腕。木坂淺淺地對著年輕人笑了笑,便使勁地握了下去。<br />
<br />
「你、你他媽的神經病——」那年輕的流氓頭子漲紅了臉,鬆開手哀嚎道「放手呀!你他媽給我放手——」<br />
<br />
「這是你手下方才踹我女兒的回禮。」木坂對著那流氓頭子低語道。<br />
<br />
喀。一聲清脆的斷裂聲響起,木坂旋即照著那流氓的要求放開了手。只見男子的手腕有著一圈青黑色的瘀傷,手掌疲軟地癱垂著,彷彿手掌與手臂分了家似的。木坂撐起身,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他寬厚的背上鮮血淋漓,無數的傷口冒著血沫,彷彿剛從血池地獄裡爬出的惡鬼。木坂瞪了那些愣在原地的混混們一眼,一幫人看見了,爭先恐後地從巷裏逃了出去。<br />
<br />
「沒事了、沒事了。」木坂回過身,摟住了蜷曲在地上的葛城。葛城像是隻受了驚的小動物,不停地在木坂的懷裡哭著。他抱起葛城,朝著巷子外走去。<br />
<br />
<br />
***<br />
<br />
<br />
鳳翔在客廳裏斷斷續續地打著盹,等著家人們共進晚餐。她用向朋友借來的一點米,摻了家裡園子栽的甘薯葉煮了鹹稀粥。鍋裏的稀粥已經涼了,卻仍是不見家人歸來。門外的火盆裏光影搖曳,時間漸漸地晚了,鳳翔擔心著遲未回家的三人,卻也只能在靠在桌邊乾著急。<br />
<br />
不知又過了多久,外頭終於有了點動靜。鳳翔跑出門外,赫然看見渾身是血的提督抱著葛城,一晃一晃地走了回來。雪風跟在木坂身旁,雙眼紅腫地抽泣著。<br />
<br />
「發生什麼了?」鳳翔被眼前的景象嚇了一大跳。木坂累得有些說不出話,只是搖了搖頭,要鳳翔不必擔心自己。他把葛城放到客廳裏的草蓆子上,也不管自己背上的傷勢嚴重,抓了塊毛巾便往屋外跑。鳳翔想勸他去處理傷口,卻被木坂用眼神制止了。<br />
<br />
「鳳翔、幫我看照下雪風,她今天被嚇壞了。」木坂在門外的水缸旁喚道。他把毛巾用冷水打濕,擰了一把,又急急地進了屋裏。鳳翔看他如此固執,便也不再多說什麼,一邊安撫著妹妹,一邊熱起了已經涼掉的晚餐。<br />
<br />
葛城躺在蓆子上呻吟著。瘀青在她嬌小的身軀上暈開,一片紫青地抹在她的肚子上。木坂把毛巾放在葛城的腹部,半坐半跪地在葛城的身側坐下了。<br />
<br />
「恩……提督?」冷敷似乎起了點效用,葛城終於鬆開了原本扭成一團的五官。她看見了守在自己身旁的提督,便要坐起身來「疼疼疼——」<br />
<br />
「你乖乖躺好。」木坂提督輕輕地將葛城給摁倒回去。他淺淺地笑了下,慈父似地輕撫著葛城的頭「對不起啊,還是讓妳受傷了。」<br />
<br />
葛城咬了咬嘴唇,把視線給別開了。她很清楚是自己害得提督受了這麼嚴重的傷,自己才是那個該道歉的人。但提督卻是一句責備也沒有,甚至忍耐著痛在身邊守著自己。內疚感從葛城心裏滿了出來,她閉著眼,不敢去看提督那傷痕累累的身子。<br />
<br />
木坂看著她糾結的臉孔,伸手捏了捏她的鼻頭。「鳳翔把粥熱好了,我去端來給你。」他對著葛城輕笑道,站起了身,要去幫葛城盛點吃的。葛城遲疑了一陣,最終還是拉住了木坂的褲腳。她看向木坂那如同山嶺般巍峨的脊背,上頭爬滿了傷痕,血水從割裂處滲出,慘狀駭人。葛城在眼眶裏打轉的眼淚灑了出來,一滴一滴地落在了蓆子上。<br />
<br />
「對不起、對不起——」葛城哭著說道「是我害得您傷得這麼重的、對不起——」<br />
<br />
「別在哭鼻子了,哭久會醜的。」木坂捧起葛城的臉,幫她擦乾了眼淚。他輕拍了拍自己的胸脯,笑道「你看,我好得很。」<br />
<br />
<br />
***<br />
<br />
<br />
「唉……這樣子應該就行了吧?」木坂在火盆旁一邊舀水洗著自己的傷口,一邊自言自語道。清水洗下了乾掉的血漬,暗紅色地瀝在地上形成了一攤血窪。他拿了條毛巾擦乾身子後,便拿了件破衣服作紗布給自己包紮了。<br />
<br />
回到屋裏,木坂探頭看了看在睡房裏頭睡著的三人。三個女孩在毯子裏睡得香甜,放鬆得像是早些的事情不曾發生過似的。木坂看著孩子們的睡顏,抿著嘴笑了。他穿上棉襖,輕輕地帶上了門,往公園走去。<br />
<br />
「唷、孝弘。怎麼一臉疲憊啊?」信吾看見了木坂,便站起身朝著他揮了揮手。信吾指了指放在身旁的米袋,笑道「喏、十升的米。應該是夠你們家吃上一陣子了。」<br />
<br />
「太感謝你了。」木坂看見那袋米,臉上頓時像是發了光似地笑了起來。他在信吾身旁坐了下來,長長地吁了一口氣「對了,謝謝你的棉襖啊。」<br />
<br />
「不會、不會——」信吾笑道,伸手拍了拍木坂的肩。這一拍剛好是拍到了木坂的傷口上,木坂吃痛,神情扭曲地瞪著信吾,一句話也說不出話來。<br />
<br />
「木坂你還好吧?!我有很用力嗎?」信吾吃了一驚,急急忙忙地問道。<br />
<br />
「沒事,你只是剛好碰到了我的傷口——」木坂抹了抹臉,簡單地答道「還行、還行——」<br />
<br />
「衣服脫下來,我看看。」聽到這樣不尋常的語氣,信吾的臉沉了下來。他死盯著木坂,用有些命令似的語氣說道「我跟你認識多久了,你會這樣講話八成是捅了大漏子。讓我看看你的傷。」<br />
<br />
木坂拗不過信吾,只好照做了。信吾看見這一片殘破的背部,不禁被嚇得傻楞地張大了嘴。<br />
<br />
「你是上哪兒搞成這副德性的?!」信吾驚叫道。<br />
<br />
「因為一些事情被街上的小混混揍了……」木坂把衣服套了回去,無奈地嘆氣道「這次傷勢挺嚴重的,如果發炎了——我不知道我能不能挺過去。」<br />
<br />
「別淨講些不吉利的話。」信吾皺了皺眉頭說「昨天才說想多和你喝幾次酒的,別隨便就說要死啊?」<br />
<br />
「不是這樣的啊——」木坂頓了一下,看著天空說道「我快五十了,也是半隻腳踏進了棺材裡呀。以前在當軍人幹的是專收人命的勾當,天曉得死神會不會早些來收我的命呢?」<br />
<br />
信吾聽著木坂吐露心事,一時間說不出半句話來。木坂看著夜晚的月色,聲音逐漸變得有些哽咽。他低下頭,摀起臉,不想讓人看見了自己老淚縱橫的畫面。<br />
<br />
「而且,我好想念咲夜他們啊——」他難過地說「難道這是我當軍人造的孽嗎?美國人的新型炸彈竟是那樣直接地扔在我的家鄉!我的家鄉成了一片平地,我就連把我家人的屍骨葬下都不行!我——」<br />
<br />
「孝弘,那不是你的錯!不要在用這些理由責難自己了!」信吾打斷了木坂的話。他抓著木坂,對著木坂吼道「往前看!你是活著的人!你不是才說你放不下那三個女孩嗎?別隨便地說要死啊!」<br />
<br />
「對不起,我需要冷靜一下。」木坂被信吾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得一愣。他咬了下嘴唇,慘慘地笑了「是啊,還有那三個女孩,我放不下心呀……」<br />
<br />
「為了那些女孩好好活下去,好嗎?」信吾拍了拍木坂的大腿,嘆了一聲。木坂沒有回應,只是看著晴朗無雲的夜空。兩人就這樣默默無語地過了半晌。<br />
<br />
「時間差不多了。我該回去了。」信吾看了懷表,對著一旁看著天空發愣的木坂說道「上次你拜託我的事情已經開始處理了,不用過太久便會辦好的。」<br />
<br />
「好的。」木坂回過神來,看著信吾站起了身。他有些慚愧地說道「每次都是你在幫我,我都不知道該怎麼答謝你。」<br />
<br />
「你就好好活著吧。」信吾笑著說「我還想多找你出來喝酒幾次啊!」<br />
<br />
「哈哈……」木坂乾笑了兩聲,向信吾揮手道別。他抬頭看了看滿天的星斗,嘆了口氣「這我得和死神多偷點日子啊……」<br />
<br />
<br />
***<br />
<br />
<br />
「提督?你怎麼這麼早起……?」鳳翔睡醒,聽見了房門外擺弄鍋碗的聲音。她走出房間,卻被餐桌上的擺設給嚇了一大跳「這是……飯糰?」<br />
<br />
「幫我把你妹妹們叫起床吧。」木坂笑道「託朋友買的米終於買到了呢。」<br />
<br />
鳳翔趕緊鑽進了房裏喚兩個妹妹起床。葛城和雪風出了房門,看見那一粒粒的鹹飯糰,雙眼也不禁為之一亮。木坂招呼了三個女孩在餐桌邊坐下,要她們趕緊來吃早點。<br />
<br />
「雪風,吃慢點,別吃得臉上都是飯粒。」鳳翔像個媽媽似地向雪風嘮叨道。雪風兩手各捏了一顆飯糰,左一口,右一口,孩子似地把整個臉頰上都黏了飯粒。木坂看了不禁莞爾,伸手輕拍了雪風的頭要她吃得慢些。<br />
<br />
「好吃嗎?」木坂手裡捏了粒飯糰,一邊吃著一邊問道「好久沒有下廚了……會不會太鹹?會不會太淡?」<br />
<br />
「很美味!」「還不錯!」「超級好吃的!」三個女孩不約而同地給出了好評。木坂看著三人吃著米飯的幸福樣子,臉上的笑容也笑得更樂了。<br />
<br />
用完了早飯,三人向木坂道別,離開家往工作的工廠去了。木坂在門口目送著三個女孩,傻楞似地靠著門呆了一陣。<br />
<br />
「唉,我得想辦法再弄到份工作才行。不知道要去哪裡才能找到收留我的老闆啊……。」木坂坐回椅子上,一邊拆著包紮傷口的破布,一邊碎碎念地發著牢騷。拆下的破布落到了地上,把原本沾在上頭的膿液抹了一地。<br />
<br />
「該死的。居然化膿了。」木坂看見了那一地的黃膿,啐罵了一聲。他走到屋外,抓起盆子,開始洗起自己感染了的傷口。<br />
<br />
<br />
===後記===<br />
<br />
大家好,這裏是寫到有點想死的電漿<br />
突然地、一瞬間地、覺得自己在寫小說上有點力不從心啊!<br />
感覺不論用詞、劇情編排,總而言之全部的東西都大退步了啊!<br />
到底是為什麼呀!我最近又沒有夢到男生來我叫我把筆還他!<br />
這種感覺超悶的啊!<br />
<br />
對了!最近我大考很近了!直到考完術科應該是不會再更新了!<br />
不管是2200或是背影!<br />
如果我真的更新了...請罵我然後叫我去念書!(但是拜託還是給我GP和推喇QQ)<br />
<br />
大guy4這樣...還希望大家喜歡這篇小說!<br />
我們下次見!<br />
<br />
(本文同步刊登於巴哈小屋、巴哈艦娘哈拉版、PTT、Blog,並且轉貼於噗浪。)電漿檸檬汁http://www.blogger.com/profile/10948657159236034789noreply@blogger.com0